我小时候是个“问题儿童”,后来成了“问题少年”,然后是“问题青年”,现在是“问题青壮年”。问题儿童一般都没有童年,容易没有安全感,容易忧郁,这种问题够解决一辈子的,直到现在,我有时还会为此困扰,以前觉得很莫名,现在感觉到童年的快乐和忧伤都是无法挽回的。做《我从新疆来》纪录片配乐和主题歌《我从哪里来》,以及这首歌的MV,我是非常投入的,因为我的童年,因为我想要表达的那些抹不去的记忆,那些在我心里藏了多年的故事。
我家是新疆乌鲁木齐的,我爷爷曾经是个很成功的驼队商人,祖籍在内蒙古的二连浩特,所以我有一部分的蒙古族血统。我父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舞蹈演员,舞蹈和音乐一样,没有“童子功”都是比较困难的,所以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我母亲是唱美声的,在新疆艺术学院,当时叫新疆艺校。我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身上承载着很多父母的梦想。
儿时,在乌鲁木齐住的那个院子,是回族和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混居的。吃水都是到压水的井里去取,很多接不上的水顺着斜坡流下来,冬天冻得很厚很大的一片,是孩子们的乐园,但是从来没有我,因为我要弹钢琴。有一次,趁着抬水,我表哥就带我滑爬犁,我特别激动,快乐得忘乎所以,刚好有一个维吾尔族老汉,做完礼拜往家走经过这里,我坐着爬犁滑过去,把铁钩子直接杵进人家靴子里了,这大概是我记得的上学前唯一一次调皮的经历。院子里的维吾尔族孩子、哈萨克族孩子、回族孩子都玩儿得挺好的,但我玩儿得很少,在人家眼里估计也有点儿另类,会弹钢琴,而且天天都是只弹钢琴。
3岁起,我就被放在钢琴前,家里的东方红牌钢琴是七十年代初买的,印象中那是一笔巨款。从那时起,我的童年里似乎就只有这台钢琴,时间就消失在这些琴键和音符里了,回忆中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是瞬间长大的,唯一的好处似乎也是专业上的,除了钢琴,我拉过小提琴,解决了我写弦乐时的问题;吹过巴松,又帮我解决了管乐写作的一些问题;手鼓又启蒙了我对节奏的理解——所以,我现在把童年看作一种交换,是和现在的生活的一种交换,也只有这样想,才能在某些时刻给自己一个出口,这扇门要强迫自己打开,开得越大,压力越小。
童年中的另一个记忆是坐火车很多。我母亲当时调动工作到了兰州市歌舞团,她带着我在兰州和乌鲁木齐之间两地往返,绿皮火车的气味我现在都能想起来。也可能是这样不断迁移的经历,使我从少年时期起,就带上了一种“浪迹四方”的色彩,似乎挺浪漫,其实都是人生最初的无奈,被动跟随父母接受环境的不断变化,到被迫辍学之后的“吉普赛人式”的生活阶段,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能给出很客观的评价,因为太被动太无奈,全是在懵懂中过来的。
小学五年级,我从兰州考上了北京的中央音乐学院附属小学,我从大人们的反应中感觉到这好像是件大事,那是1982年,我十一岁,从此在北京开始了几年的集体生活。我当时的班主任是张丽敏老师,2015年春节我去看她时,她说:“你还记得吗?你离开学校时送了我一件礼物。”我已经从心理学角度抹去了太多在学校的记忆,当然想不起来,张老师说:“我可以给你看,但你不许要回去。”张老师拿出的是一把匕首,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的,手柄是我自己缠的!我不记得当年被迫离开学校时,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境,为什么会把从不离身的匕首送给张老师?一定不是恨她,因为她和戴云华老师一直是我不能忘却的,曾经给我温暖和鼓励的人。我想,如果一个人肯割舍他最心爱的东西时,要么是因为爱要么是因为破碎,少年时的我,既辜负了一些爱,也承受着破碎带来的痛苦,是复杂得难以言表的情感。
现在,在同学聚会时,有一个不变的话题,就是他们“控诉”我在学校时的种种,当年对我的气愤和害怕都变成了笑话,我也觉得自己那时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真心觉得他们是带给过我快乐的人。
在我被迫离开学校后,回到新疆对于我就像是一场放逐,我开始肆无忌惮地放弃自己,父母的失望似乎也成了我放弃自己的理由。那时,我从不跟别人说我上过音乐学院,也从不跟人讲我会弹钢琴,甚至别人都不许问我。我对那时的回忆最多的,就是新疆的冬天真冷,铺天盖地的大雪像是永远不会融化。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乌鲁木齐、石河子、新疆石化这些地方,亲戚家不会在乎多我这一个人的饭。在社会上,我也有了比我年长七八岁的朋友,没人问我是干吗的,也没人知道我的经历,我觉得自己是关上了一扇门,要在另一面墙上拼命挖一个洞逃出去,这种拼命的感觉支撑着我,用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完成了和“另一个我”的告别,这种方式很暴力,外在和内在都很暴力,既对别人也对自己。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我将迎接一个混乱的人生时,我拼命要逃出去的墙上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缝,虽然是以无从预料的方式。那时,我家邻居是那个地区派出所的所长,平时也就是点头之交,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母亲,说:“你家那个公子得管一管了!”我母亲吓坏了,以为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所长说:“也没别的事,除了打架之外,主要是混的那些人不好,那个圈子不好,都是在我们那儿挂了号的,再这样下去你家公子也快了,早晚的事儿。”——因为他的这番话,我坐上儿时的绿皮火车,独自被送到兰州去了。
到了兰州,父母断绝了我的生活费,我一个人,住在母亲以前在那儿工作时分配的小房子里。没有了生活来源,我忽然要面对自己的基本生存需要,从那时起,我懂得了沉默,我可以和沉默相处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我自己在家洗衣服,心中充满了坚强的感觉,虽然坚强总是被迫的,好在我让自己找到了这个感觉。
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各个文艺团体也开始改革,会组成很多演出小分队,那时叫“走穴团”。当时兰州市歌舞团里有认识我的叔叔阿姨,知道我上过音乐学院,弹过钢琴,问我电子琴能不能弹。我就照着谱子弹,跟他们“走穴”,演一场是五块钱。如果说出“命运”这个词的话,我觉得此时再恰当不过——我拼命要逃避的东西,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却给了我生存的机会和生活。之前,在学校学的都是古典音乐,在“走穴”的过程中,我听了很多流行歌曲,开始深刻地理解流行音乐,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就是这样。
九十年代初,别人介绍了一个在西藏拉萨的歌厅,说那里需要乐队,我还很年轻,觉得江湖就是为我准备的,结果到了拉萨就被收走身份证,走不了了,现在想起当时的种种,仿佛险象环生的梦境一样。我在那儿待了十个月,做了十个月的“弹琴矿工”,但是无意中却收获了一次心灵的震撼之旅。在大昭寺前,我第一次看到几百人一起磕长头的情景,看到一排一排磕头而过的信徒,皮袍带起的尘土,为他们增添了神圣的光晕;看到他们手里的念珠,捻得似乎发出了声音一样;听到他们嘴里发出嗡嗡的诵经声,空气似乎都在轰鸣——我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大脑一片空白。我从小经历过很多次,在宗教节日里,非常多的人在清真寺做礼拜的场景,当看到另一种宗教呈现出这样的景象时,仍然觉得震撼。我想,信仰之所以能给人力量,有一部分就是因为它能在这种震撼中净化人们。
从拉萨回到北京,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这个城市,我是不是带着勇敢的心回来了?应该是吧,因为我给了自己一个回来的理由。我认识一个藏族大哥,用他的九万块钱,在亚洲大酒店的销售柜台,做起了藏族饰品的生意,那时,北京还没有这样的店。我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做生意,既不知道货物是要清点的,也不知道该怎样管理服务员,我以为把货柜的钥匙给他们,每周末去结账就行了。所以,后来他们就自己进货,用我租的柜台卖自己的货,有时我去,看见顾客还挺多,就是不见货少,也有点奇怪,但别人一解释我也就相信了。所以,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从这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给自己做生意的机会,因为我知道,除了音乐,我其实什么都不会。在失败的生意面前,我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挫折,是因为这时,我已经走进了“摇滚圈”,我第一次进正式的录音棚,录制了著名的《中国火1》,我认识到了,坐在巨大模拟录音台后面的“制作人”这个角色的重要性,这种感觉给我之后的工作埋下了很深的影响。
我可能无法摆脱血液中游牧民族的基因,又或者游荡就是我的宿命?在摇滚乐展现初次的耀眼辉煌时,我却离开了北京,没有原因,就是因为去成都演出,我觉得我喜欢这个城市。成都那时候是中国西部很前卫的城市,有很多乐队,我在那里认识了一群做流行音乐的朋友,他们中的很多人,如今依然是我的好朋友。我的流行音乐创作是从这里开始的,虽然那时我不会用“创作”这个词,但是,在当时的那个环境和氛围里,我却有了一丝归属感。如果说,“走穴”的生活让我认识了流行音乐,那么,在成都的三年,我理解了流行音乐。
对成都的熟悉并没有留住我,三年后我到了杭州,这个城市是我开始唱歌的地方,我对自己现在有一个称谓是“歌者”,只表达我自己,但在杭州我真的是个“歌手”,是当时不多见的弹着钢琴唱歌的人。我渐渐唱到了一个“酒吧歌手”的事业巅峰,客人会跟着我走,谁请我去唱,谁家生意就会好,我想在谁家几点唱、唱多久,都是我说了算。我似乎是刻意地,让自己用任性来宣泄一些压抑已久的东西,我像一个终于掌握了自己命运的狂喜的人那样,挥霍每一个夜晚,挥霍别人的喜爱,挥霍喜怒哀乐——在杭州的八年中,我几乎没有停歇地唱了八年,也经历了第一次婚姻。婚姻中的好与坏,有时候一辈子都无法评说,与爱无关,但与爱之外的所有都有关,信仰、信任、尊严、希望——我无法太多思考,以至于后来两人如陌生人,结束了那段关系。
婚姻破裂带来的巨大孤独感,让我在自我放弃和不得不坚强之间疲于奔命,我想躲开这个我认为曾经很疼爱我的城市,但我知道不能回新疆,也不可能去兰州,我问一个朋友,我想回到北京发展行不行,他似乎特别认真地说了一番话,不管在任何领域,一般都是要足够有才华和自信才会去北京。好吧!在杭州我总是被人说“有才”,那就去北京试试吧。我用差不多十年的时间,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北京。特意没有坐飞机,而是买了火车票,一夜细数着车轮的节奏,和小时候一样,来到了北京。我没有目标,到了北京就一定要怎么样,这与以前来是非常不同的,这个城市不容我考虑,就先用陌生感笼罩了我,也有很多朋友,也喝酒聊天,但我总觉得这是别人的生活,与我无关。我强迫自己待下来,所以把租来的房子给装修了,其实还是用了比较粗暴的方式来解决自己,打击和欺骗自己的敏感,很多时候会让人表现出一些兴奋,我靠着这点兴奋住在北京。
那时,田震在做全国巡回演唱会,我在成都认识的好朋友郭亮介绍我去做乐手,我记得当时去第一次排练时,有点像考试,排完都说特别好。就这样,我慢慢开始新的工作,在乐手行业里渐渐开始有名气。2005年的许巍工体演唱会,音乐总监是我在音乐学院时的学长栾树,我们都是以同样的原因被迫离开学校的,这场演唱会是我乐手生涯的一个高点。第二年,还是栾树做总制作人,我录制发行了我的第一首歌曲《想念》,因此而开始有了现在的“粉丝”。也是因为好朋友梁芒的推荐,我在北京制作了第一首我写的歌曲《来了》,演唱者是景岗山,凑巧的是,他也是我音乐学院的学长,也是和栾树同时离开学校的,有时候人生经历中的巧合不能放在一起想,否则难免惶恐,但我更愿意让巧合成为惊喜,惊喜的瞬间,是一辈子永恒的快乐。
在做乐手的过程中,我也写歌也做编曲,也做音乐制作人,那时写了歌也不知道给谁唱,有一次,一个曾经挺有名的音乐人找我说,你的歌署我的名吧,肯定有人唱。我想拒绝,他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给我,说,那你把你干过什么写下来——我也真的写不出什么来。我回家后给一个叫小虎哥的朋友打电话,他就问了我一句话:你生的孩子能姓别人的姓吗?这句话让我重新思考一个道理,什么叫“男儿当自强”。暴力没用,愤怒没用,自怨自艾更没用。
我在杭州的时候就接触过电影配乐,第一次是做一个纪录片配乐,也写过电视剧配乐。到现在,给电影、电视剧配乐已经成为一部分主要工作。我对创作配乐的理解是,如果说演员是用自己的表演诠释一个角色,作曲家就是要用音乐把每一个角色演一遍,并且还把画面之外的内容用音乐刻画出来,这是很费心思的一个工作,不但需要很复杂的作曲技巧,也要懂得电影语言和电影后期的知识,更要投入很多情感才能完成。在不断的创作过程中,我越来越感到我其实只是一个记录者,汉语里面叫“灵感”,就是音乐之神给你的一种感觉,我就是把它记下来。很多时候让我再去琢磨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写的,我都想不起来。
我参与配乐的电影和电视剧大概有四五十部了吧,有著名导演的作品,也有新锐导演的试水之作;有人们耳熟能详的,也有我自己到现在还没有看见播放的。因为配乐工作是在幕后,行业内的认可并不会让太多人熟知我。真正让我被大家认识了解,应该是《中国好歌曲》这个节目。这个节目和《中国好声音》是一个公司的,我在《中国好声音》那英那一组做音乐总监的时候,他们正在筹备《中国好歌曲》,那时有人跟我说不要去《中国好歌曲》,那个节目不好,如果想唱歌,要去就去《中国好声音》。我从2003年之后发行的几首歌都是自己写的,我非常明白自己从“歌手”到“歌者”的蜕变,这种清醒我也只有在音乐中才有,所以我知道《中国好歌曲》的舞台可能更适合自己。犹豫了很多天,有一天,我太太跟我说:“去或者不去都没有关系,只要想清楚一点就够了:不要等到七十岁的时候,才后悔说当年有一个唱歌的节目,要是去玩儿一下就好了。”我用了很多个理由都没能说服自己,但这个理由让我最终下了决心,无论有多少人说我不应该去,但谁也不能替我抵挡以后可能的后悔,于是,我就这样走上了一个选秀节目的舞台,在那个舞台上,实现了一次作为“歌者”的展示。如今,我回过头来看,看到自己有一部分在那里完整起来。
我是2001年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了现在的太太,她叫吴浩箐,我对她一见钟情,她是一个既有知识分子气质,也非常有想象力的人,同时内心极其丰富,我时常会觉得她很神秘。并且我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这就是我说的人生那些巧合中,可以永恒的惊喜。她不但是我的惊喜,还陪我度过了深陷抑郁症的那几年,她既看到我最幸福的时候,也看到我最失控的时候。我们结婚时,我还一直在服抗抑郁的药。太太曾经对我说:“爱情和勇敢是同样道理。”她非常喜欢看书,看的书多,思考也多一些,所以对我的包容度,还有对不同文化、信仰的包容度非常大。她对信仰的决定,也是我的永恒惊喜。我出生在传统穆斯林家庭,信仰与生活融为一体,虽然在婚姻选择上没有顾忌,但生活中的宗教戒条是要遵守的,太太跟我在一起之后,她用她的方式,选择了通过阅读书籍来了解我的信仰,直到有一天,她主动提出了希望入教。我觉得她是我们的宗教当中,非常难得的具有现代意识的女性,理智的信仰和满足人性的愿望这之间,她平衡得很好,所以,我觉得她信仰得既快乐又宽容。我记得她入教那年的宰牲节,我想为她宰一只羊,结果阿訇给买了一只谁都不要的老羊,不但肉不能吃,而且味道腥膻,弄得我心里特别不舒服,觉得很对不起她。但她还安慰我说,这只是特例,根本不代表一个宗教或者一个群体,她说:“我相信是人变了,不是宗教变了。”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我太太既是我的生活伴侣,也是我的工作伙伴,我们会共同面对所有的问题,“默契”两个字不足以形容我们的关系,她是我的音乐源泉之一。参加《中国好歌曲》,我很快就决定,要唱我在2004年为我太太写的歌曲《她》,歌词是很了解我们故事的好朋友梁芒填的,这首歌应该算是我的“爱情宣言”。
在我深陷抑郁去医院的时候,心理医生曾经告诉我,引发我抑郁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小时候跟我父亲之间的暴力关系。我从来没想过要责怪他,毕竟那个年代,谁会想到打孩子会对一个人造成一生的影响,而且太多的家庭都是这样,只是因为这个人是爸爸,那个人是妈妈。就因为这样一个关系,孩子必须压抑自己的所有想法,承受成人的压力,生命的平等和精神的自由一旦消散,人生将失去很多色彩。我没有跟父亲聊过这些,他岁数大了,我现在对他更多的是尊敬,父母身体好,家里人平平安安就够了。
我的原生家庭给我的另一方面的最大影响就是宗教。父亲是传统穆斯林,一天要做五次礼拜,要给他们买房子,第一条件也是要离清真寺近。在宗教方面不懂的我就会去问他,我们之间最爱沟通的也是这件事情。
我奶奶生前曾说:“人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一个人的潜力,不到被彻底激发时,是无法预料的,除非你根本就不想好好活着。我个人现在有生活、有工作、有家庭、有信仰,但我还是无法彻底摆脱记忆中的一些痛点,也是我经常跟我太太说的,要是能回去解决一下就好了。这话听起来很幼稚,但我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我放在现实中,可能属于比较没有高远追求的人,是一年要挣多少钱?或是要上升到什么位置?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欲望,就连拿了奖我也不兴奋,但是我很认可现在的生活,每天就是工作,解决各种问题,用习惯去做一些琐碎的事情,就像小时候那些淘气都是没有出处的,这样容易感受到心里的小快乐。
前几年,我费了很多周折,把小时候练琴的那架东方红牌钢琴,从兰州运来了北京。打开琴盖,琴键上竟然留着一个个指痕,我再弹下琴键,感觉上面有自己的眼泪溅起来。我真的想回到那个年代,让自己快乐着欢笑着再来一遍。
我现在有一种尴尬,回到新疆,人们说我是北京人;家在北京,却说我是新疆人;身份证是兰州的,但也不在兰州生活了。所有新疆的朋友、兰州的朋友,甚至成都的、杭州的朋友,大部分时间都是遥祝健康。但是在新疆和兰州生活的场景我从来都没忘记过,我知道自己有一部分定格在了那个少年身上,我永远会让自己有一颗少年的灵魂,他时时都在牵动我的心。
给纪录片《我从新疆来》写配乐和主题歌《我从哪里来》,以及拍摄这首歌的MV时,我就是用了一个少年的热情来做这件事情。在这个工作圈子里,我从来不会去主动求人,但为了这件事,我把能帮我的朋友都折腾够了,要感谢他们对我的爱。我用《我从哪里来》这首歌,从某种意义上,完成了一次心灵的回归,回去看了看岁月中那个少年。我还有很多路要走,绿皮火车也好,飞机、越野车也好,“无论走多远,你依然新鲜”。在这首歌的歌词“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里,是我从来没有想起过的著名哲学命题,在跟《我从新疆来》的总导演库尔班江第一次见面时,聊着聊着它便出现了,这应该也是我说的“神来之笔”吧。这首歌的歌词是我和我太太一起完成的,包含了对生活的理解,对人生的看法等等,是很真实的表达。
曾经那个孩子那个少年啊,如今已是勇敢的牧羊人——我是一生少年的马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