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悬崖峭壁上呼啸不止,雪花飘在刘封的身上,伤口流出的血与疼出的冷汗混合着涔涔而下浸透了衣服,很快就碰到飘雪,于是在寒风中这混杂着多种构成的液体就在刘封的后背上冷却下来。
刘封此时早已经痛过了劲儿,反而感觉到不如刚才那么疼。整套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冷风一吹,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失血过多加上体温下降,刘封感觉到自己意识开始模糊,行动变得迟钝。
好在眼见得就快要靠近地面了,刘封又缓回一点精神来,他手脚并用向下攀爬,一接近地面就立即跳到地上来。
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刘封顿时有一种久违的安全感。他回头再看这说起来并不算太高的悬崖,此时却恍若新生。
从崖顶一路看下来,正在往下攀爬的孙桓赫然出现在刘封的视野里,刘封见他离地面尚有数丈之高,一时半会下不来来,心中稍安,旋即又生起一股杀意,只是因在峭壁上多有不便,佩戴在腰间的佩剑在下崖的时候已经被刘封丢掉了,刘封现在身上没有兵器,刘封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来,奋力向孙桓掷去,不料刘封爬下悬崖又失血过多,早已经精疲力竭,那石头只上得一丈便掉落在地上。
方才刘封在攀爬,孙桓在悬崖上面拿它没什么办法,如今二人调换了身份,孙桓在悬崖上攀爬,刘封在地面上,也拿孙桓没办法,刘封又是带伤之身,只好赶紧离开。
可是刘封方才在悬崖上攀爬时就中了箭,能撑到现在已经万幸,体力早已不知,刘封再回头看在悬崖上攀爬的孙桓,四肢并用就像一只灵活的壁虎,跟他比体力耐力必然会被他追上。
刘封分析完当前的形势后心里一阵悲哀,他边跑边四下寻找有没有能够帮助翻盘的东西,这时远处官道上响起了马蹄的声音,刘封一看,是一支车队。
刘封大喜过望,急忙往官道上跑。
等走近时,车队头一辆马车上的马夫见刘封背上中箭,血流不止,勒马减缓马车速度,并示意后面的车队停下,为首的马夫盯着刘封左看右看,便要开口说话。
刘封扭头一看,孙桓已经下了山崖,并且也看到了这队马车,正在往这里赶。他心中大急,现在自己这德性也跑不了,见这一行人对自己没有敌意,他也管不了那么多,那马夫刚说道“你是……”,还未等到马车停下,刘封便从一辆马车的后面掀开门帘扑了进去,嘴上嚷嚷道:“那是个贼人!都别停!快走!”。
“不可!”三个声音同时喊出。
刘封一愣,他听得最清楚的就是面前车上的喊叫,是一个娇脆的女声,年纪不大,马车里是个女孩儿?
孙桓在远处见刘封要上车逃跑,大呼不可,刘封不认得这一行人的来路,他可认得马车顶上插着孔雀羽毛是蛮族的标识,他反手取下背上所负的弓箭,便要抢先一步射死刘封。
那为首的马夫嘴上叫着不可,但却并未有要出手阻止的意思,车队众人见他没有下令,也当作看不见。那马夫又听到孙桓在呼喊,他转过头看到孙桓这才恍然大悟,那马夫见孙桓取下弓箭,却镇定自若并不慌张,他也拿出一副弓箭来,闭单眼瞄准顷刻发箭,孙桓刚取箭搭上弓弦还未拉弦,马夫这一箭便闪电般射断孙桓手上的弓弦,从孙桓脸颊旁边穿刺而过。孙桓这才晓得,这马夫原来是一个神箭手。
那马夫遥遥抱拳道:“原来是孙将军,不知是何缘故孙将军要追杀江陵王?江陵王是我家贵客,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孙将军乃是吴王宗室,此行又是使者身份,我们也不愿对孙将军多有得罪,请将军自行离去,咱们就此别过。”说罢也不管孙桓了,一招手,众马夫赶动马车,飞驰远去。
蜀军已经进入武陵北部,如今五溪蛮反,吴军主力皆在夷陵,武陵南部眼看着要成了蛮族的乐园。虽然已经出了蛮子的大本营,但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孙桓更是拿蛮人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看着蛮人驾着马车离去。
刘封几乎是滚进马车,听得马车外马夫与孙桓的对话,松了口气,还好,是蛮人的马车。精神一放松,他便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刘封只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前世,舒舒服服的裹在羽绒被中翻滚,又好像是在温暖的泉水中尽情的遨游,甚至自己都不用动,后面就会有人推着打滚。直到他被人摇醒,这才发现自己是睡在别人的大腿上。
“你躺够了没有?”刘封还在愣神,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刘封识得这声音,就是刚才在马车里喊着不可的女子声音。
糟糕,是女人的怀抱。
刘封慌忙从这女子身上爬起来,可好巧不巧,他爬起来的时候牵动左臂伤口,左臂失力,支不起身来,他就又倒在那女子的怀中。
一入怀抱清香扑鼻,刘封又开始思绪飘飞,这究竟是年轻姑娘的体香呢,还是掺着一些花香呢?
“你!”那女子又羞又恼,一把将刘封推开。
刘封本来身体就虚弱无力,被这样一推立马就一骨碌从座位上滚到了下面,这车内地板上铺有毛毯,掉下去倒也没什么,但是刘封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翻滚中伤口又被撕裂,刘封吃痛,忍不住发出惨叫。
那女子啊呀一声,惊道:“我忘了你身上有箭伤......”便下来想要扶刘封起来。
方才刘封一直在这女子怀中,不曾见过这女子的容貌,此时换了个身位,这才看到那女子明眸皓齿,头发扎成小辫,十分好看。
“是你?”这女子正是那日在蛮人宴席中见到的沙摩柯的侄女花鬘。
花鬘把刘封扶到座位上趴着,她坐在旁边,撕开刘封背上的衣裳,道:“是我呀,”又皱眉道:“你流了好多血啊......我不会治病,过会儿叫他们给你医治,我先帮你包扎一下。”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过不多时,有人在车门上敲击了三下,然后掀开门帘,是那为首的马夫。他见刘封趴坐在座位上,花鬘又紧贴着刘封,二人似十分亲密,他不敢多言,就当视而不见,恭敬道:“刚才我们听到江陵王喊叫,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刘封正处在温柔乡里,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花鬘却扭过头看着马夫,不满道:“有这么多马车,干嘛要叫他上我的车来?”
那马夫急忙躬身,道:“不敢,实在是形势所迫,孙桓所带来有上百人,尚不知藏在何处,咱们不可与之纠缠,应赶紧离开。花鬘妹妹若是觉得不满意,我这就给江陵王换个马车。”
花鬘喜道:“那正好,你就把他......算了,我还没包扎完呢,还是叫他在我的车里吧。啊对了,他受了箭伤,你们赶紧找人给他医治。”
那马夫道:“寒冬腊月的,在野外多有不便,再往前向西走有一个义水镇,咱们先去那里安顿后再行医治。”
花鬘歪头想了想,道:“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