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生浑身发抖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的嘴巴里还是插着那把剑,差一点点就可以割下他的舌头,他的舌头没了,他也就彻底完了。
慕容珩目不斜视,“带路。”
明海生立刻朝那个呆立在旁边的仆从吹胡子瞪眼,两撇八字胡滑稽地抖动着,就像是在演一出默剧。
仆从立刻说:“请珩王跟小的走,明大人这就放人。”
慕容珩这才将剑收回去,嘴角挂着邪气的笑,说:“明大人,请了。”
明海生现在还哪敢大放厥词?
素闻慕容珩是嗜血弑杀的塞外大将军,朝廷里的官员都很害怕他,他还以为是外头的人风声鹤唳,所以根本不打算把慕容珩放在眼里,想用官话,左一句律令,右一句律令地将慕容珩绕混肴。
今日他是真正知道这个男人恐怖在哪里。
他杀你就杀你,不容商量;只用他一念之间,你就人头落地。
明海生边走边冒冷汗,他知道刚才那把剑本来是打算割破自己喉咙,只是慕容珩还需要他带路,所以没有下杀手。
明海生带着慕容珩顺着牢狱方向走去,小武警惕地跟在后头,他四处观察,随时保护主人的安全。
明海生最后停在了一个铁闸门的前面,他掏出腰带上的钥匙,将铁门咔嚓一下打开。
里面看过去就是一个黑森森的通道,密不透风,阳光也不落进去一星半点。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深邃可怕的眼睛,在凝视着进入的人。
慕容珩面不改色地朝里面走去,后面的小武却是感觉这里阴冷邪气,迟疑了一阵子才踏出了脚步往下走。
下面连着的是一条悠长的通道,虽然墙壁上挂着一个个油灯,但是很多监牢的内部都找不进去半分,就像是真的走进了人间地狱,耳边尽是犯人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和絮絮低语。
“怎么那么久?”慕容珩的声音在通道里回响,回音阵阵传来。
明海生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地说:“因为怕王爷要劫狱,所以故意安置在了最后的一间牢房。”他这话说的耿直,倒是让人听起来觉得没有作假。
慕容珩余光朝后面扫了眼,他看见那些牢狱里面的人的面孔的时候,眼睛深处划过一丝寒光。
“这里都是你抓回来的犯人?”
“在刑部当了多年的小捕快,抓了不少逃犯还有案子,”明海生的声音在前方幽幽响起,“才有幸担任现在这个位置。”
“明大人在为何不在荆州为官?你是荆州人,明明考中了秀才,然后朝廷委任你作荆州刺史;你放着好好的荆州刺史不干,大老远跑来京城做一个衙门的小捕快,真是屈才了。”
明海生干笑了两声,“谬赞谬赞。”
他忽然停住了,转头朝慕容珩说:“王爷,就是这里了。”
他取下腰上钥匙,打开了铁门。沉重的铁锈擦过了地面,发出喑哑的声音,小武看着眼前黑黝黝的一片,莫名地感到了恐惧。
他也是身经百战,但是眼前这么守卫森严的牢狱,哪里像是只关押了云歌这么一个小女子?
但是还等不到他后悔,慕容珩已经率先踏进了黑的没有边际的牢狱,小武只好继续尾随在后。
“哐当!”
铁门立刻在后面发出了重响。
明海生和他的仆从缓缓后退,墙壁上的暖色灯火替他的眼睛落下了晕沉沉的黑色光影,就像是两块漆黑的窟窿。
“你们在耍什么花招?!”小武听到锁门声音,马上警觉地转过身质问。
慕容珩并没有回头,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吸引他目光的东西,死死地盯着前方,对身后的变故没有半点警觉。
明海生长长的八字胡就像猫须一样抖动着,他冷酷的声音透着血腥和残酷,说:“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今日就请王爷死在这里吧。”
“两面三刀人面兽心的家伙!”小武立刻用力踹门,想要把门锁踢坏。
无奈那道铁门就像是扎根了一样,死死地黏在了地面上,纹丝不动。小武拔出了佩剑使劲击打门锁,也只能在锁头的表面留下几道划痕,依旧撼动不了这道大门半分。
他瞬间明白明海生将他们带来这里的用意,这里都是特殊牢房,只能进不能出。
这间牢房是为他们二人准备好的...坟墓。
慕容珩忽然抬起一只手,示意小武不要再吵闹。他还是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黑暗,就像里面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亦或者是,引诱着他。
他看见眼前的一片黑暗当中,有一抹极浅极浅的白色总是若隐若现,他抬脚,小心翼翼地朝里面踏进了一步,轻声唤道:“歌儿?”
随着他的声音,那抹白色又一次出现,继而晃动了一下,慕容珩越发肯定是云歌,他再次朝里面迈进了一步,喘息因为久别重逢而愈发地快起来。
他的后面,小武的眼神却是愈发古怪,他看到的根本和慕容珩看到的截然不同;呈现在他眼前的没有任何白色,只有诡异的一片漆黑,还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腐臭气味。
“哗啦啦。”
“哗啦啦。”
诡异的铁链声从牢狱的内部缓缓传来,沉沉的声音就像是在拖着什么奇重无比的东西。
小武的脸色一白,他更加确认里面不可能是云歌,她不过一个区区弱女子,还要双目皆盲,怎么会拖得动那么重的东西?
慕容珩看着眼前的白色晃动的越来越厉害,他的心情也是愈发的激荡。
他不由的继续往前走,他想靠近。
“主人,不要过去!!”小武大叫道,他一直跟在慕容珩后面,在鼻子前萦绕的臭气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就像是在走向死人堆,根本不是什么牢狱。
慕容珩根本没有将他的劝阻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向前。
就在这时候,前面传来了云歌的声音,“王爷?”
这一声响起来后,小武只觉得浑身都害怕的打了个激灵。
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语气。
落在慕容珩的耳中却是犹如天籁,他朝深处殷切地唤道:“歌儿,你真的在里面?”
“主人,别过去,别过去,”小武这次直接跳出来,挡在了慕容珩的面前,少年的双目布满恐惧,但是依旧倔强地闪着晶莹的光。“那是假的,王妃从来都不会叫您王爷您忘了吗?!”
小武见慕容珩还是不说话,他直接伸开双臂,完全遮挡了慕容珩的视线,“主人!千万不要过去!那个绝对不是王妃!”
慕容珩在他的劝阻之下渐渐恢复心智清明,他幽黑的眸子冷冷地朝里面看去,说:“你到底是何人?假扮成我的王妃,意欲何为?”
牢狱深处又一次恢复成浓稠的黑暗,没有白色,没有晃动。
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滚出来!”慕容珩拔剑向前,毫不犹豫地挥出了一道凌冽的剑锋,恢弘磅礴的剑势朝着深处直击而去,传来阵阵破空声。
但是诡异的是,他的剑锋落到里面后并没有再产生任何后劲,那片黑暗依旧是死气沉沉地,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爷!”
忽然,里面一个女声传来,和云歌一模一样的女声!
慕容珩整张脸都黑了,杀气腾腾,他毫不畏惧地往前冲去,嘴角挂着一丝嗜血的笑,“出来一战,不用再藏头缩尾的!”
他的右臂传来了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哗啦啦”地撞击到了他的右手上,慕容珩一个鲤鱼打挺,手中长剑有如是一道惊鸿,一招长虹贯日,朝那东西的方西恶狠狠地刺了过去!
长剑刺进了一个厚重的皮肉,粗糙,紧实,根本不是人会有的皮肤。
然后他的剑就深深地没了进去,慕容珩将手用力一转,腕力堪堪足够,将那层皮肉挑了起来。
一声诡异的“轰隆”,便有什么庞然大物顺着反方向滚了出来。
慕容珩和小武朝那滚出来的东西靠近,脸色都很不好看。
墙壁昏暗的光线照亮了那个东西。
这是一个有着棕熊外形的怪兽,它大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层层叠叠的牙齿,估计有上千颗,从它的喉咙里不断有诡异的声音在响起,“王爷,王爷...”
和云歌一模一样的声音,就这样从它的喉咙里传来。刚刚它就是这样引诱慕容珩靠近,然后就一口吞了他。
恼人的“王爷”二字不断重复,就像是一曲单调而无灵魂的歌。
它还在引诱着他们两人,妄图用这个熟悉的声音来获取他们的同情和恻隐。
小武把视线移到了怪物高高鼓起的腹部,他木讷地说:“它是不是...把王妃吃尽了它的肚子...”
慕容珩漆黑的瞳孔里尽是这个怪物蠕动不休的腹部,然后充斥着汹涌狂暴的恨意,他一把将剑从它的胸口拔了出来。
锋锐的长剑重重地穿过怪物的口腔,将它牢牢地盯死在地板上。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慕容珩将剑对准怪物的腹部,清亮的剑刃沾满了怪物的黑色血污,再次剖开了它厚实的皮肉。
猩红的腹部被打开后,里面一片红色,不断有人手人脚这样的断肢掉落出来。
“豢养出这样的怪物,还真亏你想的出。”
慕容珩朝着囚笼外苍白了一张脸的明海生淡淡地说着,他的声音毫无感情,没有一丝波澜。
但是就算是隔着无坚不摧的特质牢笼,明海生依然能感受到此刻这个男人,随时都会暴起将他斩于剑下。
明海生身边的仆从已经逃跑的无影无踪了,他一人面对着狂怒的慕容珩,难得保持着原来的从容镇定,八字胡下勾起一丝阴毒的笑意。“你出不去,什么都没有意义的。”
慕容珩冷冷地说:“我的王妃在哪里?”
明海生扯出的笑意愈发深沉了,“你要找你的王妃,我这里没有,”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中划过一丝诡异的暗影,“但是我这里,可是有一个很想很想见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