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女鬼。我解释了有十万八千遍。
可他们依然不信，尤其是红毛。她笃定我吸了别人的精元，还有双幽绿的眼睛。
一个壮着胆子说，“你不是女鬼，他们怎么把你抓进来了？”他们都簇拥在车笼的一个角落了里，躲避我。
“我信她。”那个叫立哥的，终于替我说了句话，然后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来。
终于轮到我说话了，“我的眼睛是蓝色的，根本不是绿色。”我认真跟他们解释。
“啊！蓝色的眼睛！”
气氛又一度紧张起来。
众人大气不敢喘，瑟缩在角落里，一个装着胆子问，“你你你，你是什么妖怪！”
“我是人啊。”我咬死了不承认，承认了还了得？
“你是西图国来的吧？”立哥又帮我说话了。
我心虚着点点头，他们自然看不到。立哥接着说，“早些年，我师父游历大千世界，就曾跟我讲过，有个西图国，那里的人们都是蓝眼睛黄头发雪皮肤。”
“你师父是谁？”一个好事的问。
沉默半晌后，立哥说，“他死了。”
众人又陷入一阵沉默。又是立哥开口道：“我们大家因各种原因被凑在一起，也是缘分。要想活下去就得团结，相互猜忌只有死路一条。”
人群有些触动，有一个吸了吸鼻子，“立哥，你说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啊？我家有个七十岁的老父亲呢。”说着就哭起来。
这一哭，引得车笼内的气氛悲凉起来。
“放我出去，我不是鬼怪，我是人啊！”
“放我们出去！！”
众人跟着哭嚎起来。
车外吼了几声，“吵什么吵！”
红头发的挨紧立哥坐着，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听闻，他们要把咱们这些怪胎全都押解到法安寺去，是吗？”
立哥默然，“快到了。”
“国师大人真的以为咱们是鬼怪变的？”红毛不死心，“他可是镜中山最厉害的道士，竟然也这么认为？可咱们不是啊！”
立哥深深叹一口气，又冷冷笑了一声，“道士不去降妖除魔，倒是打起人的注意来了，有意思。”
“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红毛干着急一番，见他始终淡淡的，不由得气恼，“我可听别人说了，咱们是被当做诱饵，钓妖魔的。”
一个凑过来，“怎么钓，难道妖魔喜欢吃咱们这些怪胎？”
我摇摇头，相比较你们，我还是更喜欢吃外面的。
可他们竟然信以为真，一个个生无可恋的气馁起来，最终化为咆哮大军，拍打着笼子哭嚎起来。
只有我跟立哥很淡定。
不对，李哥也不淡定，他对这群乌合之众深深叹口气，颓丧的低着头。
我挤过去，闻了闻，奇怪，他身上竟没有几分人味儿。我不禁怀疑，莫不是遇到了同类？
“小姑娘，离我远点儿。”立哥伸伸手将我推开，他的手，竟是硬邦邦的铁器。
想来这就是他被抓进来的原因了。
此时车笼剧烈晃荡起来，外面大声叫嚷着，“到这儿来几个人，架上去。”
我们如同风中被裹挟的树叶，晃悠悠，晃悠悠，飘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呕！”有几个人吐了。
“是锁链抬着笼子升起，大家别慌。”立哥一句话稳住众人情绪。
不多时，“咚”的一声，笼子落地，黑幕被揭开，耀眼的光芒照射进来，差点儿瞎了我的眼。
“铛铛铛”的铁棍撞击声，“出来，都给我出来！”
我跟着人群，走出笼外。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宫殿，那耀眼的光亮竟然是大殿中央的一颗水晶球发出的。
那水晶球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你若细看，就会发现那球中有种怪异的红。
“排好队，一个个往前走，不要停！”
众人早已没了哭嚎的心思，只被眼前的奇异景色震撼的说不出话。
这里有各种奇异的树，树根庞大，树干透明，里面竟有人的经络。还有奇异花，倒是有些跟哭藤相似，却是一株株的长着，花中有獠牙。
无论是树还是花，上面飞舞着成片的白蛾，那白蛾……竟像是那天在巫女山上的见到的追逐辛姬的那些！
莫不是这里真的跟妖界有关？
我们被分成三人一组，关在一间刚刚能容纳身躯的小隔断中。
我跟立哥和红毛一间。
红毛依然躲着我，蓬乱的红发遮挡着她大半的面容，至今我仍不清楚她究竟长什么样子。
立哥的右臂是一具骷髅般的铁爪，他说以前还会用衣袖遮挡下，现在就免了。
我觉得无所谓，在妖界这种奇异的身体见的多了，可是红毛不行，她瑟缩在小房间的一隅，哭的昏天暗地。
一个是鬼，一个非人，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差到极限。
立哥盘坐在地，不理会。我扒着铁栏杆向外瞧，水晶球里的那层红色光韵，忽闪忽闪，不停的在闪烁。
一条小溪从我们脚下流过，顺着小溪向上追寻，还能隐隐听到某种活物的哀嚎。
“你真不是鬼？”红毛不知何时凑到我身边来，二选一，她接受了我。
她透过红发探究着我的眼睛，呵呵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这笑容，太像一位故人。
曾经，她也常常这样傻笑，“十五，咱们比赛倒立好不好？”一只修炼数百年的妖，为了哄我这只狐狸高兴，常常弓着身子逗弄我。
“十五，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她神秘的笑着，伸过一双水啦啦的手，那手里攥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我喜欢吃鱼，可是我不敢杀死一条鱼，她们都骂我是废物，只有她安慰我，“十五，这不是懦弱，是慈悲啊。”
亲爱的初二，是你回来了吗？
我的眼眶发烫，手停在她火红的头发上不住的颤抖，我没有勇气去掀开那些头发，我怕失望。
红毛显然是被我吓住了，她后退几步，“你你你怎么了？”
她下意识拨开了头发，是跟初二一模一样的脸！
“初二！”我一把扑上去，压倒了她，我们摔倒在地，我抱着她，哇哇哭起来。
初二，初二啊，这辈子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哭得悲切，她被我压在底下，挣扎几下，索性不动了。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等我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时，我的嗓子已经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我可不认识你。”“初二”拽拽自己被我哭脏的衣服，一脸嫌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