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极佳,太阳高挂,天空蓝的像是被人专门清洗过一样,那几朵白云像是被人特意点上的一样,既不会觉得多余更不会觉得突兀,我们一行人就在这样好的日子里来到了京都。
晨起时,挽发和点妆的妈妈将我整理的像刚从嘉元国出来时一样,一样的发髻,一样的红妆,因为今日将是我和玄机太子真正大婚的日子,赵妈妈说新娘子就要有新娘子该有的样子,动人妩媚,娇艳欲滴,让人见之不忘,我知道这是应该的。其实,平日里除去念书作画的时候不太会去理睬自己的外在着装发髻,其他时候我也会和音兰一起研究哪些发髻梳着好看,哪些发髻梳着不好看。
“小姐,城门口好多人啊。”音兰掀开车帘探头向外看去。
“估计是来看咱们小姐的。”赵妈妈笑着说。
我手里拿着红盖头,心里慌慌的,我就要进去京都,就要去见玄机太子了,就要和他成婚了。
马车很快便行驶到了京都的城门口了,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的慢慢充斥了整个马车间,有笑声,有呐喊声,有鼓掌的声音。马车停了,前方传来陌生男性的声音:“本宫季瑠国玄机太子特地前来迎接太子妃进宫。”
原来这就是我未来夫君的声音,没有二哥的声音苍劲,亦没有父亲的声音来的斯文有礼。那声音里似乎有不羁,还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但却也并非轻蔑不重视,而是混杂着我自玩世却非无视的意思。
“臣司徒景鸣奉嘉元国皇帝之命护送昭钰郡主前来季瑠国与太子殿下结姻。”二哥回道。
之后他们又相互以礼寒暄了一下,马车便被马夫驱动,从此将我带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渊。
我的马车在玄机宫的正门口停下,赵妈妈将我的盖头盖上后便和音兰先后走出了马车,我小心翼翼地来到马车车门口处,原以为会是音兰伸手来扶我下车,可是我在盖头底下看得清楚那只伸过来的手很大,肤色偏白,有青筋凸起,五指并拢,指关节捎带弯曲,一看便知是名男子的手。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手伸过去时,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太子妃?”
原来是他,我明显身子顿了一下,缓缓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随即很快被他捏住,借着他的力,我稳稳地下了马车。他的手很温暖,可是手的触感并不是很舒服,硬硬的,虎口处有略微的薄茧,他的手真的很大,大到完全可以把我的手包进掌心里。我下马车后他的手就转捏为握,宽大的袖口沿着手臂滑下将我们握紧的双手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他就这样牵着我走进了玄机宫的正大门,然后带着我在着陌生的宫里走来走去,因为我看不见周围的东西,只能从盖头下面看见我的红绣鞋和他的衣摆以及那变来变去的石板路,感觉我们走了好长时间,转了好多的弯,过了好多的门,最后在一处房门口停了下来,接着那握着我的手也随即松开了,松开的那刹那,我觉得我的手是湿的,手心里有薄汗,想必他的手也出汗了吧。
“你先进屋,好生歇歇。我去前面应酬一下,晚些再过来看你。”说罢又朝我身后的人说,“你们好生照顾着太子妃。”
他的手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后便走了,我便由人扶着进了屋,又过了一道门,我被扶着来到了床前坐下。床垫很软很舒服,房间里充满淡淡的香味儿,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因为这味我在嘉元国从未闻到过,但倒是让人闻着很舒服,很放松。我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周围很快就安静下来了。在确认周围该走的人都已经走了之后,我掀开盖头,向四周看了看,入眼的全是红色,红色的床帘,红色的床垫,红木桌上盖着深红色的桌布,还有红烛以及红喜字。不过令我惊讶的是这睡觉的屋子很大,比我的整个闺房都大,而这还仅仅只是个休息用的里间。于是我向外屋轻声叫道:“音兰?你在吗?”
外屋的门被小心地打开,音兰轻轻地合上门向我走来:”小姐,哦不对,太子妃,怎么了?“
”我一个人在这里坐着无聊,你跟我说说你看到的吧。“我的好奇心其实已经到达了顶峰了,这里究竟怎么样?那玄机太子怎么样?这里的人怎么样?我真的好想知道。
音兰站在我身边,轻声说道:“小姐想知道什么?”
“嗯,你先跟我说说那玄机太子如何吧。”作为一名小女子,我最关心的还是我未来的夫君,因为从刚刚短暂的接触来说,他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说话的声音、扶我下马车、牵着我的手进屋,这种种让我觉得好像他不太像个荒淫暴戾的人。
“太子殿下人很好,长得一表人才、清朗俊秀,音兰瞧着不是个残暴之人,至于是不是好女色,就不知道了。”音兰回忆着说到。
“那这玄机宫有多大你可大概有数?”我继续追问。
这个问题似乎挑起了音兰的兴趣,她的眼睛开始发光,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这玄机宫实在是大的让人不敢想象,从前音兰觉得咱们丞相府算是很大了,如今这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小姐,不,是太子妃。方才若不是跟着太子殿下走,音兰估计要迷路了,转来转去,绕来绕去,到这里都要过好几扇门,好几个园子。还有在那个长廊的时候,音兰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园子,那简直不可思议,音兰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假山,如此好看的亭子,如此美丽的池。”
我看着音兰满脸的惊艳,心里就更为好奇了:“果真这么壮观吗?”
音兰重重地点点头,接着转头看向我说:“太子妃莫急,以后会有机会去逛那园子的。“
”音兰,快些出来了。别在里面待太久,一会儿太子殿下的人看到了得说咱们没规矩了。“我还想问些什么,外屋赵妈妈的声音响起。音兰只好先去外屋守着了。
里屋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重新看了看周围的摆设,可谓富丽堂皇、奢华大气,不愧是四国中最为富裕的国家,可是虽然富贵却显得寂寞空虚,没有家的温馨,有的只是冷冰冰没有感情的摆件。内心略有失落地将盖头再次盖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腰间落于裙摆处的穗子,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要我怎么呆下去,还有,一会儿我又该如何面对玄机太子,我的,夫君。就这样,不断地消磨着时间,直到天慢慢擦黑,直到烛光填满整个房间,直到外面有声音响起。
吱呀~外屋的门被打开,沉稳的脚步渐渐朝里屋方向走来。
“见过太子殿下。”外面赵妈妈和音兰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们下去吧,有事会传叫你们的。”还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是,奴婢告退。”
随后,里屋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接着我感受到他在慢慢向我走来,一双墨色镶嵌着金丝珠玉的靴子停在了我跟前,我双手紧紧的捏住裙摆,心快跳到嗓子口了,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僵的笔直,在他看来一定滑稽可笑。他在我边上缓缓坐下,然后将我的红盖头轻轻扯下,那动作很慢,慢到我觉得这样下去该花一刻才能将红盖头完全从我头上取下。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已经泛白地双手。最后,盖头还是被取下了,可是我却不敢去看他的脸,虽然音兰说过他长得不赖,但我还是缺乏勇气,万一万一不像音兰说的那样好看呢?万一白天音兰那样说只是想安慰我呢?万一他……我简直不敢想下去,我把他想到最坏的地步却没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们季瑠国的人和我嘉元国的人一样吗?我至始至终只是盯着自己的手。
”果真如我所想,能将采莲女画得那般惊艳的女子一定姿色不凡。“他笑着说道。
听那语气他似乎心情还不错,于是我缓缓抬眸看向他的脸。那是一张让人见之不忘的脸,不是说五官有多么精致,而是在那样一张瘦削的脸上有着那样一双明亮的眼睛这实在让我惊艳,要我如何形容呢?那双眼睛就像我在夏日的夜里看到的星河一样璀璨,那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双眼,以至我忽略了他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和刀削般的薄唇。
”好看吗?是不是比想象中的好看?“他见我如此,轻笑出声。
见他如此,我才回过神来,脱口而出:”我从未见过像星辰一般闪耀的双眸。“
”我也从未见过如此直率的大家闺秀。“他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我。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轻声说道:”让你见笑了。“
”无妨,我喜欢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他说着起身将红盖头放到前方的圆桌上又拿起旁边摆放着的两杯小酒,走来我身边重新坐下,然后将其中一杯递给我说:”我们该喝交杯酒了。“
我小心地接过酒杯,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不会饮酒。“
”这是果酒,是甜的。“他补充道。
就这样我们喝了交杯酒,他又从我发上取下一缕头发,再从他的头上取下相同的一缕,然后将两缕头发合并在一起,用一条红丝带系着,放进了一个外观精致的小匣子里,最后将小匣子藏进了床里边的抽屉。我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不禁有些讶异,便开口问道:”你会这些?“
他坐回我身边,整理了一下衣摆,慢慢地说:”你既不会,自然得由我来做了咯。“
我略微尴尬:”我不知这些,父亲和二哥不曾与我说过。“
”或许这是我们季瑠国才有的规矩吧。“他笑着说,”对了,我只知你姓司徒单名一个钰,你在家中可有闺名?“
”疏君。“
”淑君?“他重复道,”可是贤良淑德的淑?“
”不是。“我笑着说。
”那是琴棋书画的书?“他继续猜。
”也不是。“我脸露傲娇,心想这个疏怕你是猜不到的。
”哦?那是哪个疏?“他眼中有好奇,想来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吧。
我微微抬起下巴,笑得有些得意,清了清嗓子,吐字清晰地说:”是才疏学浅的疏!“
他明显一顿,接着笑道:”好字!好字!“
见他如此,我问:”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那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玄机。“
”玄机是你的封号,我是在问你叫什么?就是你父皇母后私下叫你什么?“我觉得他是故意不说的。
”他们只叫我太子。“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我讶异:”那你出生时或是你幼年时呢?“
”我一出生便是太子。“
我察觉到他的异常了,可能这不是他想提的往事吧。于是我便想着算了,不问了,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出声了。
“阿澈。曾经母妃一直叫我阿澈。”他似乎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
“阿澈?”我重复,“阿澈,这名字真好听,跟你的眼睛一样清爽澄澈。”
他看着我笑了笑,我觉得他不相信我说的,于是竖起三指,一脸认真地对他说:“我是认真的!”
他依旧笑着不说话。我觉得有些自讨没趣便也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坐在床边,听着烛火燃烧的声音。过了许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有事要问我?”
我摇了摇头马上又点了点头,我的确有事要问他。
“你为何如此草率地做出决定?”我看着他。
“你是说娶你做太子妃?”
我点点头。
“可是我这个决定做的很正确啊。你确实就是我想选做太子妃的人,才华,容貌,家事样样都符合标准。”他说。
听着这话我有些微怒:“你就是这样来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的?你就一点也没有问过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没想过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吗?”
他看着我,神情有些复杂,眼睛也没有之前那样闪烁迷人了。
“你抗拒这门婚事?”
我一顿,我确实抗拒,很抗拒。“说实话,我抗拒。这里远离我的家乡,远离我的亲人,我舍不得他们,我想念我的父亲,我的哥哥姐姐。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会摆弄一些笔墨文字,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度,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并且……”我的理智让我把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嘴边,“我想换作是你,你也会难过,会抗拒的吧。”
他看着我,脸上有些阴郁,良久未说话,最后起身留下一句“你歇着吧,本宫书房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便大跨步走了,留我一人傻傻地坐在床边。
完了,看着情形是被我惹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