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感觉怎么样了?”音兰拿着毛巾进到车里来。
我靠在赵妈妈的怀里,身上止不住地流着汗,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流向脖子,勉强张嘴说:“心口憋闷的厉害,有些喘不过气。”
赵妈妈接过音兰递来的毛巾,小心翼翼地为我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自责道:”都是妈妈不好,没好好照看小姐,害小姐受这样的罪。“
”不怪妈妈的,是我自己太大意了,才会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我宽慰道,”如今还连累了大家要在此停留。“
突然车窗边二哥的声音响起:“妹妹安心养着,我已灼人快马加鞭送前去季瑠国报消息说你突染风寒,行程恐会延误,望加体谅。有哥哥在,你且放宽心便是了。”
不禁眼眶一湿,我的好哥哥,幸好有你在身边。我调整好呼吸,压制住内心的悲伤说:“好!”
赵妈妈说我这病来得太凶了,原本路上一直好好的,前日夜里下了场暴雨,我们便在驿馆歇了脚,昨日晨起时也只是稍稍咳嗽了几下,并未当回事,不曾想夜里人就倒了,高烧不退,随行的大夫说是气温骤降引起的,开了些药吃吃便可。今日晨间音兰说烧退了些,我便催着二哥快些赶路,不想半日不到,又倒下了,便是现在这幅蔫儿呼呼的模样。我也气自己体质太弱,明明大伙儿都好好的,为何偏我不行?虽说自小被娇惯了些,却也不至于这般不中用。
由于我的病,队伍在此地暂停一日,明日午间再继续赶程。
晚间,我简单的喝了些清粥,音兰便把药端到我面前。那药实在太苦,苦到难以下咽,即便是喝完后吃上好几个蜜饯也还是盖不住嘴里的苦味儿。于是我睁大眼睛,尽量让眼神显得柔弱无辜,央着说:“可以不喝吗?”
“不行,小姐!”音兰语气强硬。这个小丫头,平日里可是什么都听我的,这回倒好,态度竟这般坚决。
正想端出小姐的架势来吓吓她时,二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疏君,现在方便吗?哥哥来看看你。”
“哥哥进来吧。”因我病着,马车里的案几被撤走了,代之在地上铺着厚厚的绒被,好将马车的颠簸降到最低,增加我的舒适感,方便我休息。不过说实话这并没有带来实际的好处,反倒让车内变得愈加闷热了。
二哥掀开车帘,躬身向里走来,在我身边坐下了,见着音兰手里的药碗,便伸手去接:“给我吧,你先出去和赵妈妈收拾一下,我们明日便继续赶程了。”
“是。”音兰将药碗交到二哥手里后便转身走了。
我暗叫不好,看来二哥是要亲自督促我吃药了。还不等我回神,一只盛满黑乎乎药汁的瓷勺便已递到我嘴边,我噘着嘴,试图向他撒娇,二哥似是早知我会这样,便开口堵我:“别的事都能依你,唯独这件不成!”
我自知拗不过他,便只好乖乖投降,不情愿地用嘴接过那药,嘴里的还没咽下,那瓷勺便又递到嘴边来了。我是硬着头皮将那整碗药喝得一滴不剩,我都觉得我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正在我苦不堪言的时候,嘴里突然被塞入了一个东西,冰冰的、甜甜的,有股说不出的清香,顿时将我嘴里的苦味驱散并瞬间代之以沁甜。我好奇,竟还有这般好吃抵苦的东西,于是便开口问道:“哥哥,这是什么好东西?”
二哥将手伸到我面前,另一只手把那包裹的纸片掀开,笑着说:“这是那日驿馆的夫人给的,好像叫什么香果干。”
我看着那香果干晶莹剔透的,忍不住又拿了一颗塞进嘴里:“哥哥有这好东西,为何不早些给我,害我之前喝着那样苦的药却没有能解苦的东西。”略带埋怨的语气让二哥轻笑出声,他用食指宠溺地在我额头上一点,说:“你这性子啊,若是早些给你,还能留到现在?”
“也是。”我讨好地笑着,“指不定一次性就被我吃完了呢。”
“你呀。”二哥无奈地摇摇头。
二哥在我身边这样陪我说笑地时间其实并不多,从我开始记事起,二哥便很少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长姐说二哥很忙,每日都有好多功课要做,下午又要去校场练习武艺,晚上还要去父亲的书房接受父亲的检查考问,委实辛苦,所以让我少去烦扰二哥。但我是知道的,二哥其实是最最疼我的,生病的时候二哥会守我守一夜,我闯祸被父亲责打挨骂时,二哥会替我求情。犹记得少时我不懂事,把母亲生前作的画给弄坏了,父亲气的拿着戒尺就要打我,是二哥想都没想地冲了过来将我护在怀里,替我挨了那十下打罚。二哥每次从校场回来都会给我带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有段时间,我不知怎得特别喜欢吃东街张家铺子做的糖炒山楂,于是二哥便日日带回来给我吃,为此长姐还责骂过二哥说他太过宠我,会把我惯坏的,二哥虽表面上保证日后不再给我带街上的小玩意了,可是私下还是会给我送来好多好玩的东西。所以,小时候我最最喜欢二哥哥。可是,就是这样好的二哥哥,在将我送到季瑠国安定好后,便要离开我了,想到这里,我鼻尖一酸,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
二哥见我好端端地哭了,便慌忙开口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二哥帮你把大夫叫来如何?”
我摇摇头,搅着手里的帕子,喏喏地说:“哥哥,我不想离开你。”
二哥顿了一下,苦笑道:“我的傻妹妹,你吓坏哥哥了。哥哥以为你又哪里不适了。”二哥从我手里抽出帕子,轻轻地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我也舍不得我的妹妹呀,可是你总要有出嫁的一天,总会有自己的家,哥哥不能自私的将你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啊。”
“可是我害怕,皇城里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我不知道去了那里我该怎么办,那个玄机太子品行恶劣,他的玄机宫里又有那么多侧妃和妾室,哥哥,我该怎么办?我实在是害怕。”我越说越悲伤,哭得也越来越厉害,甚至开始不停的抽噎。
二哥被我的情绪所感染,眼眶也是湿漉漉的,他抚摸着我的头,安慰道:“乖,别害怕。你要学会长大,学会面对那些是是非非,父亲和哥哥不可能护你一辈子,你的人生总会有一段路要自己独自去完成的。到了那里后,你要好好地生活,那玄机太子若是能与你相安无事便可,若是他敢伤你一分一毫,我便是倾尽所有也会要了他的命!”
“哥哥,我,我不想去,我,我不想嫁给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我有些语无伦次。
“我的好妹妹,别害怕,我们司徒家的子女绝不可被人看轻了去。听哥哥的话,到了那里,若能做到和那玄机太子相敬如宾便是最好,若是不能,你只管过自己的日子,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你不用去理会,你是我们嘉元国的昭钰郡主,是我们司徒家最宠爱的女儿,我们自有我们的傲气,不屑于绞尽脑汁地去争宠。”
我没说话,乖乖地点点头,心里也是记下二哥说的。自小父亲便教导我们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气节,士可杀不可辱。虽然那时候我还不太懂,但是依着父亲的言传身教和长姐二哥的榜样作用再加上整日里耳濡目染的,心中早就有了那样一股傲气在的,行事光明磊落,绝不背后使坏。所以小时候虽然顽皮些,但闯祸后还是会乖乖认罚,从不会为了躲避父亲的责骂而撒谎或者是嫁祸给别人。
后来,许是我哭累了,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连二哥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直到第二日,我的病已经大好,队伍也开始继续赶程前往季瑠国。
之后几日,我们也是不停脚的在赶路程,快到季瑠国京都的时候,已经是七月末了。而我在季瑠国生活的日子,也即将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