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当然是:不能。
不过,幸好还有祁明越搀扶着。侍女未进军营,护院又不能扶着她,她自己恐怕没那个意志走那么远。回去的路上,祁明熙还得不断安慰自己,就算到了营帐内还要跪着坐,还不如坐在马车来的舒适自在,更何况万一话题又转向自己,岂不是更惨了,还是马车好,马车安全。
两人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马车处。
车内,祁明熙坐下后深呼吸好几次,她现在感觉不是太好,脸色也较出门前差了许多,眉头也皱得更深了。
两人安静地对坐着。待疼痛消散了些,呼吸平稳了些以后,才故作生气地取下白纱。
祁明越看着她较为苍白的脸色道,担忧问道:“姐姐气色怎会如此差?”
“气的。”祁明熙立刻略带怒气地说。
祁明越顿了顿,伸手握住祁明熙的手。
“姐姐莫要气,身子要紧,若姐姐想说点什么,明越陪姐姐叙话,若姐姐不想,那明越就一定乖乖闭嘴。”祁明越弱弱地说道。
祁明熙挣脱,双手环胸,盯着祁明越,眼神犀利,心想着:之前她还以为这个古代的弟弟知识有些呆傻罢了,现在看来,倒是她有些误判了。
祁明越被自家姐姐一直看着,对视良久,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只得不断假笑,不过态度是万分诚恳的。
“可知错了?”祁明熙继续问道。
“是,姐姐。”祁明越低头乖乖答道。
“为何有错?”祁明熙继续问道,长姐风范尽显。
“弟弟不该轻信那护院,来了这城郊,惹了京师兵,待我回去,一定好生收拾他!”祁明越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祁明熙的表情变化,而且还一边表现得越来越气愤的样子,“姐姐可要信我,弟弟也算是无辜的。”
“……”好一个小滑头,祁明熙心想着,倒是和她在现代的龙凤胎哥哥祁向阳有些相似。
“不来这城郊,弟弟可是想去那悬崖?”祁明熙笑问,当然,这笑要多假就有多假。
两人相处,算是平辈,且又是亲生姐弟,祁明越想着不用拘礼,于是也学着祁明熙假笑,回道:“那蜜蜂也很少在那里筑巢啊!姐姐,莫不是脑袋上的伤还没好?”
其实,在祁明越心里,和姐姐相处,压根就没过“礼”字。
“讨打!”说完就朝祁明越的右手打去。
“不疼。”祁明越不躲,因为身上有伤的原因,祁明熙的力气很小,打在手上甚至没有感觉。“姐姐有伤,若是想教训弟弟,伤好了再说吧。”说完还得意地咧咧嘴。
祁明熙想着,有个这么疼姐姐的弟弟也是不错,这原来的祁明熙应该是很幸福的吧。不像她,父母不在身边。
“给我看看,可有受伤?”祁明熙从腰间拿出了那瓶红色的药膏,放在身侧,然后立刻上手掰着祁明越的头,左看看,右看看,确认祁明越没有受伤,才松一口气,说道:“我和母亲匆匆赶来,就怕迟了,就怕你受伤无人医治,你还笑!”说完就把这药膏扔在祁明越身上。
虽然这突然来的整个“检查”过程把祁明越整懵了,但听到祁明熙的话以后,祁明越又突然呆呆不动了,眼眶却是不自觉地湿润了。
“记忆里,姐姐还未曾像今日这般关心过弟弟。”祁明越感慨道,因为在他心里,他觉得现在的祁明熙与受重伤前的祁明熙不同了,气质、学识、谈吐、举止等的方面都不同了。
虽然她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但是一个人天生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况且他以前的姐姐,经历了太多的苦与乐,而他只参与了她最后的苦,要说心里是否有愧疚,那是当然。
“我总想着为姐姐多做些事,好让姐姐把祁府视为家。”
那个家字,重重地击中祁明熙的心,好像自己对亲情所筑起的最后的那堵防御墙就这样被击垮了。
回想这半个月,她被他们细致照顾,母亲负责起居,父亲日日关心,弟弟总是为她去收集珍贵药材,初春虽有倒寒,却也没感觉到一丝凉意。
“我,以前待你不好吗?”祁明熙试探地问道。
“不是不好,是不亲近,我只记得以前的姐姐性子极冷,且不爱说话,现在的姐姐,虽然有时也会不愿搭理旁人,但明越却不觉得姐姐性子冷了。”
不知为何,祁明熙此刻有种强烈地感觉,眼前的祁明越已经坚信,他那个真正的姐姐已经死了,而眼前活着的祁明熙,虽然和以前的祁明熙样貌相同,但是她终究是另一个人。
“那,你现在还认我是你姐姐吗?”祁明熙小声问道,“那个以前的姐姐,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祁明越震惊。
好一会,才开口道:“是也好,不是也罢,你是父亲亲自救回的祁家女儿,是相貌与祁明熙不差分毫的祁府大小姐,不管性子如何,你就是我姐姐。祁明熙,不是我认不认,而是你认不认。”
他唤她祁明熙,而不是“姐姐”,就是在等待她承认,或者,是在等她承诺,她会留下来,不会再去自杀,不会再去做那些傻事。
祁明熙突然释怀一笑,总感觉自己在现代活了28年还是没有活明白,那些自以为不需要的亲情,好像在这里成为了她避不开的羁绊。
她认真地、重重地点头。
她不知道,对祁明越来说,今天是他最珍贵的一天,他此生都会记得今天,风有些大,人有些多,父亲有些生气,母亲有些无奈,还有最重要的,姐姐回家了。
祁明越也笑了,从今天开始,他是真的有个姐姐了,这么久的付出有了回报,他的姐姐愿意留下了,愿意有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