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额定空相觑。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雁过斜阳,草迷烟渚。如今已是愁无数。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周紫芝
没想到自己在白惜墨眼中只是“高中同学”,晨昱心里五味杂陈,失落非常。连尹心颜向她伸过来表示友好的右手,都没有去握。尹心颜撇嘴一笑,伸向晨昱的右手去挽住白惜墨的臂膀:“惜墨,我们去转转,那边还有其他同学。”
白惜墨淡淡地说:“你先过去。我朋友远道而来,有几句话要说。”说着将尹心颜搭在自己臂弯的手拿了下来。
尹心颜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换成了谄媚的笑意,倒也没再说什么,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她是谁?”晨昱盯着白惜墨的眼睛,淡淡地问。
“我刚才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晨昱冷哼一声,将眼睛转向热闹的舞会:“同学之间的礼仪就是挽着肩膀这般亲切么?看来南方比北方不但发达的多,也开放的多呀!”
“晨昱,这个同学帮过我的忙,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们好几个同学都在为她庆祝生日。这样吧,你先回去,晚上结束后我联系你,行吗?”
晨昱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惜墨。
他这是在撵自己走吗?逐客令?
且别说自己为了他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即便是这个舞会,也不是他白惜墨家举办的,他凭什么让她先走?!
看着白惜墨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有一丝无奈和难过,晨昱没有说话,轻叹一身,转身离去。她虽然很难过很气愤,却有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白惜墨既然不愿意看到自己,又何必在这里碍眼惹人烦呢?!
没走几步,广播响了, “各位同学们,感谢大家在百忙的学习中抽出时间参加我们的舞会。今天是法律系美女尹心颜的生日。在此呢,让我们大家祝她生日快乐,青春常在!
闪光灯打向尹心颜,引来一片欢呼之声,在众多杂乱的“生日快乐”中,尹心颜站在舞台中央,笑着致谢。还有尹心颜的一个好友事先为她准备了一个小蛋糕,此刻将蛋糕捧到台上去,尹心颜在舞会主持的帮助下点燃了蜡烛,并大声许愿。
“谢谢大家。既然有这个难得的机会,那我就在这里“再拜陈三愿”了。”尹心颜的幽默和才情引来大家一片赞扬和鼓掌。晨昱停下脚步,嘴角带着鄙夷的冷笑:“别的的许愿都是闭眼默默许愿,哪里像她这般很怕别人不知道。就凭这个,她的愿望也都实现不了滴……”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这般诅咒别人,也不怎么道德,于是又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
这时,台上的尹心颜又开始了自己的愿望:“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在场的美女帅哥们,爱情甜蜜,心随人愿;二愿父母师长们身体康健,永远少年;三愿我和郎君白惜墨岁岁常相见……”
她倒也有些才情,将《春日宴》做了些修改,迎合了在场的观众,竟还有几分韵律,有情有趣!最后一句一出来,引来一片口哨之声。人群中有人在喊:“白惜墨,白惜墨……”
没有等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男猪脚已经被几个同学簇拥着来到台前,场面异常热闹……
晨昱呆呆地立在人群之外,像个木偶一样,茫然地看着台上,庆生,亲吻……直到有人轻拍她肩膀。对上陈逸斐关心的眸子,一脸麻木的她瞬间泪流面面,但,眼泪是怎么出来的呢?她自己觉得没有觉察。然后,她逃也似的快步转身就跑。至于为什么要落荒而逃,她也不知道原因。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者是傻气,晨昱穿着五六公分的高跟鞋在人潮拥挤的广场奔跑,跌跌撞撞,不小心撞了一对儿情侣,晨昱跌倒在地,不等人去搀扶,自己狼狈地爬起来,扔下一句“对不起”便逃也似的仓皇离去。
台上的白惜墨远远地看着,深邃的眸子中露出几分不忍和痛心,身体却是一动不动,僵硬在矗立在台上,在一片祝福和起哄的声音中,依旧理智地陪着尹心颜继续唱着深情的戏码。
晨昱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自己明明在等待男朋友,为什么好不容易见着面,他却成了别人的男友?!
明明是自己的,怎么一瞬间就成了别人的?
或者说,从来就不是自己的?
看着他和别的女孩子在台上秀恩爱,晨昱第一感觉是不可置信,她真希望是自己在做梦,一场噩梦而已,梦醒了就好了,一切还是正常的幸福和美好。
她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将手心都掐破流血,可梦还没有醒!
原来,这不是梦,而是最真实的现实。
她突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既然不能凭空消失,她只有一个念头,迅速地逃离现场,至于逃到哪里她不知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得越远越好,最好是没有人烟的天涯海角。
不远处仿佛有人在呼喊自己。声音很熟悉,是谁呢?
是谁都不要紧,她谁都不想见,而且,也没脸见任何人。
一路狂奔,冲到校门口,正好一辆出租车,晨昱不管有没有人,强行打开车门,从口袋掏出两张红色的老人头:“开车!”
出租车司机,很是惊讶:“小姑娘,你去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您先开着车到处走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司机四十岁左右,长着一副真诚的好人脸,关切地看了一眼晨昱:“小姑娘,你喝酒了?那就别出去啦,回宿舍休息休息,好好睡一觉,到明天什么事儿都好了……”
喝酒?哪里来的酒?!
原来自己这幅恶心邋遢的样子,在第一次见面的人的眼里,竟像是一个醉酒的疯子!
晨昱苦笑,开口道:“谢谢你大哥,带我去酒吧!随便哪一家都可以。”感谢司机的提醒,让她想到了酒吧,原本,她都不知道要去哪里的。
“小姑娘呀!夜晚去酒吧都不太安全,尤其你这样的漂亮女孩纸。”看到晨昱伤心的眼神和决绝的表情,司机叹了一口气:“姑娘,如果你非要去,我就带你去一个相对比较正规一点的酒吧……哎,你看那个冲我们挥手的年轻人,他是你同学吧?不如,我们让他一起上车?”
晨昱木然地回头,夜色迷离中,远远看到陈逸斐在追赶着自己乘坐的出租车,还不停地挥手。不知道为什么晨昱冰冷刺痛的心,却因为这个画面,竟也莫名温暖了许多!多年多,每当遇到伤心难过的事,她总能自然而然地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温馨的画面。
但当时的她,不想见任何人。如果可以,也包括她自己。
晨昱收回目光,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开车。” 司机倒是个热心肠的人,他从后视镜中看到追车的年轻人拦了一辆车在追着自己,于是在转弯或者遇到交通灯都刻意放缓速度,免得后面那辆车跟不上。
到了目的地,晨昱不等司机找钱,就摔门下了车。看也没看酒吧的名字就直接闯了进来。
陈逸斐下了车,载晨昱的那个出租师傅居然在等他,热心肠的告诉他晨昱想要找个酒吧,他所知道的这个最好。还语重心长的劝解,年轻人要珍惜眼前人,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矛盾云云……
陈逸斐知道司机这是认错了人。将自己当做那个惹晨昱伤心难过的那个人,也没解释,很是配合地点头称是,真诚地道谢。
陈逸斐自幼家教甚严,他也是第一次看这种地方。
他对酒吧的理解和认识,基本上是来源于影视剧——嘈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刺鼻味道,哦,还有,劣质香水的呛味,摇滚乐声音开到最大,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衣着暴露的男女都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自己自以为很性感,但其实远非如此的腰肢和臀部,打扮冷艳的女子嘻嘻哈哈的混在男人堆里面玩,用轻佻的语言挑逗着那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男子 ……
这里倒是刷新了他对酒吧先入为主的印象和偏见。
灯光虽耀眼,却没有那般喧闹;音乐舒缓,沁人心脾。一个戴眼镜的文静而帅气的DJ抱着吉他,闭着眼睛,在清唱一首低沉伤感的情歌(他不知道歌曲的名字)…各种颜色的酒类琳琅满目,像是五彩的水晶,却是那般的诱人。温和的服务生、帅气的调酒师成了这里最美的点缀。
陈逸斐看到晨昱独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手里不知哪里一瓶什么酒,只见她盯着酒瓶呆呆地端详了半天,似是被酒的迷人色泽所迷惑,片刻,她将酒瓶对到嘴上,直接喝了起来,至于喝相(好对于吃相来说的)嘛,甚是不雅。
陈逸斐犹豫一下,思索一会儿走了过去:“美女,请问这里有人吗?”
不愿意见人是一回事,可人已经出现在你面前是另一回事,何况这个人不但是知己,而且还能说得上是恩人。
对于这样的人,晨昱的脸皮还没有厚道六亲不亲,自是无法横眉相向撵他离开。
看着晨昱没有说话,陈逸斐本着“不说话就是默认”的原则做了下来,正在寻思怎么开口,晨昱先说话了:“师兄,你之前说你也曾失恋过?方便分享一下吗?”
陈逸斐没想到她总是这么一语惊人,不按常理出牌,思索片刻:“我觉得失恋这个词,从字面理解是先谈恋爱,然后又因为各种原因,不幸失去对方,才能算失恋。”陈逸斐笑道:“我这个呢,有些特别。高中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喜欢我,但是我这个人,反应有些迟钝,当然,通常大家称之为‘笨’…”
晨昱听得颇有兴致:“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那倒不是!我笨就笨在,我以为自己不喜欢她,就拒绝了人家!我从小接受的家教是温润礼貌,所以,即便是拒绝了,也是拒绝的相当委婉客气有诚意,于是乎大家还当一般朋友一样相处着。这是相处下来,我发现坏了——自己对她也不是全然不喜欢。但我这个人一向认为深沉闷骚是们很大的学门和优点,就一直这么贯彻执行着。”
晨昱听得哈哈大笑:“我怎么没有觉得你深沉闷骚呀?”
陈逸斐见她展颜欢笑,顿时觉得花好月圆,心情大好,微笑道:“可能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你还不曾有机会发现我这两项最大的优点吧……等到了大学,两人分开,她去北京读书,距离产生美,当我想为她放弃自尊要跟她表白的时候,我恰巧看到了你跟白学弟寄的情书,思前想后我决定不能贸然邮寄,还是亲自去看看她,当场表白比较好。我去了她们学校,她刚好有了男朋友,据说是开学第二天打水的时候,撞上了,我喜欢的那女子的水壶坏了,开水拎了那男生一腿还加上一只脚,没想到腿和脚好了,脑子却坏掉了——那傻瓜居然喜欢上烫伤他的人!俩人就像西门庆和武大夫人一样,一见钟情、一拍即合……然后,他们俩请我吃饭喝酒,我就没出息地祝福他们,就安静是退出了。”
晨昱先是笑的前仰后合,后来思索片刻,无端地伤感起来。端起那杯不知名的蓝色含有酒精的液体:“这么说!咱们都不算是‘失恋’,你是晚知晚觉遗憾错过,我是暗恋终结,自己活该。”
“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无论如何,先把难熬的今朝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