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
楼雪凝身着一袭妃色暗花纹绣鸾及地华服,云鬓雾鬟,纤纤玉手百无聊赖地折取着绿丛中的红花,而这地上已洋洋洒洒摘落了一地花瓣。
清玥见身前娇小女子并未转身之意,轻咳了两声。
楼雪凝这才悠悠转过身正对清玥,眉眼之间透着不可一世的骄横之情,说:“呵,还以为请不动苏皇太子这尊大佛呢。”
“公主可有何事?”清玥故作谦卑回敬,按照她原本的个性早就抬杠了,只可惜这身份容不得她这般胡来,否则指日可待的回鸳大计又要泡汤,而自身还得落个大罪。
“苏长青,你可否还记得我四岁,你八岁那年?”楼雪凝微蹙了蹙眉头,眼神变幻莫测却直直盯着清玥。
清玥顿时身形一僵。苏长青八岁那年,可与眼前这位公主发生过什么?可她仅记得,苏长青曾告诉过她,他那年丧母同时染上蛊毒,而这天楼国制毒之术天下闻名……
“你不记得了?”楼雪凝面露狐疑之色,步步朝清玥走来,气势逼人。
“那年的冬天,天楼国竟然下了雪……而也是那天,我在雪中看见了你,你也看见了我……”楼雪凝定住了脚步,双眸扑朔迷离,似在回忆着一幕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片段,“我不知你这个岑国的太子为何来,况且在那之前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那天的雪好大,大到我看不清脚下的路,你似乎有着什么魔力在吸引着我,我脚步愈快,可眼前越模糊……不小心,我跌入那寒冰池水,我本以为就这样溺死,可你及时出现伸手抓住了我……那一刻,我只知道无论你是谁,而我都非你不嫁。”楼雪凝阵阵说道,眼光逐渐清晰而明澈,那样真挚灼热的目光盯在清玥身上,反倒衬的清玥浑身不自在,愈发窘迫。
“你不该不记得的……你不该……”楼雪凝细眉紧蹙,面色狐疑而悲痛。
清玥只觉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言说。眼前的女子早已起了疑心,这次出来不过就是要确定她的疑心是正确的。
“我……我已经忘了……”清玥脚步后退,神色凝重,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要将她吃了一般。
“你究竟是谁?你可知假扮太子是欺君之罪?”楼雪凝步步紧逼,神情狠毒,眼前这个假冒太子,她可是早就发现了端倪。
“她说的不错,我已经忘了。”清玥一把被突然出现的苏长青揽在身后。
莫名的心安,那股药香是如此熟悉……
楼雪凝止住脚步,颤巍巍地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俊朗男子,他这幅惊世的容颜,早已刻在心底,教她如何忘记?哪怕无人指示,他也不做自我身份证明,她也知道这个就是真正的苏长青,那个岑国的苏皇太子,那个救她的少年,那个她非他不嫁的人。
可他,竟然说他忘了……还将那个冒牌太子一把护在身后……
他究竟是何意?何等绝情?
“呵……你不可能忘记的!你身后护着的究竟是何人,我要将她启禀给父皇!”楼雪凝抑制不住内心如同布帛被撕裂的痛楚,强忍着泪意狠狠说道。
“你不是非我不嫁么?”苏长青前倾凑近楼雪凝,狭长的桃花眸深情款款,一脸怜惜。
楼雪凝一时噎住,豆大的泪珠顺着她雪白的肌肤滑落,娇嫩的双唇一张一闭道:“对,非你不嫁。”
苏长青温柔一笑,柔情似水的语气之下隐藏着千年冰寒之意:“我娶你,你放过她。”
楼雪凝微微蹙了蹙眉头,不再迟疑,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顷刻间化为绕指柔:“好,你娶我。”
而苏长青身后的清玥闻此身体明显一僵。
他要娶她。
哪怕理智告诉清玥,苏长青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连累她……
可,为何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她。
他的声音如此轻柔,如此笃定。
而楼雪凝呢,自是喜极而泣了。
可自己呢,全身上下似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寒冷之意彻头彻尾。
又不禁自我嘲讽,自身出身卑微,幼时便家破人亡,只会点医术……可那个女子不同,她是天楼的公主,最娇贵的公主,和苏长青多配啊。这般可笑的比较之下,自己的存在如此不堪……
那先前那些暧昧之语,到底是他无情,还是她有意?
清玥平复了内心骤然掀起的波涛汹涌,一股酸涩之意充满鼻腔,可却要强忍下去,随后故作镇定扭头便走。
苏长青并未阻拦,任由清玥跌撞颠簸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
而躲于暗中的紫筱不用苏长青的特意点明,也知晓要隐秘尾随清玥,以免其发生意外与不测。
楼雪凝淡然开口道:“看得出来你十分在意她。”
苏长青一改先前柔缓面容,取而代之的是拒人千里的寒冷之感,让眼前的女子想起这般寒冷好似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是又如何,还请公主自重。”苏长青一摆衣袖,转身便要离开。
“无妨,不久之后你就是我的夫君!”楼雪凝哽咽着,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滑落,直至转为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及自身形象。
自重?何谓自重?
她的自重,那便是要将苏长青成为自己的夫君,而她现在是天楼的公主,日后是岑国的太子妃,更远的将来是要做这大陆最至高无上的岑国皇后。
从小到大,没有一样东西是她楼雪凝得不到的。她也绝不会得不到,她绝不会让这种荒谬之事发生。
“你多在意她又如何,将来太子妃的位子还是我楼雪凝的。”她喃喃自语道,褪去方才娇弱的模样,化作一张狠毒刁蛮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