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时光,秋紫负责照顾晗光老君,乐辰忙于为颂川和错芫疗伤,顺便还把小龙皇带在身边,贴身照料。
不知怎的,小龙皇仿佛意识到气氛不对,变得很乖。有时候半天见不到乐辰,也只是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翘首以盼,不像从前那样哭闹不休。
秋紫听说后,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经此一事,采摘帝遥花粉的事暂且搁置一边。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错芫没有大碍,第二天苏醒后,一直守在颂川的床前照顾他,乐辰根本插不上手。
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她迟迟没有下决定要不要去宸凰殿见寻烨。
直至……小龙皇再次病重。
本来,小龙皇的身体开始好转,但是由于乐辰心系错芫和颂川,无暇顾及它。不懂药理的仙婢煎药时,不小心把一些幻灵草放进了汤药里,导致小龙皇气血翻涌,疼得在床上打滚。
幻灵草,生在在极北的严寒地区。具有舒筋活络之功效,但是对于像小龙皇这样体弱多病的小神族,便是催命符。
乐辰心疼得要命,当即就下定决心亲自前往宸凰殿寻药。为了防止小龙皇再出什么意外,她干脆将它打包带走,两人形影不离。
天界无春秋,宸凰殿的纯白色帝遥花仍如当年一般开得如火如荼,风姿万千。
可惜,花开朝暮,物是人非。
年年岁岁花不近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复而同!
寻烨还是当年那个深爱之遥公主的寻烨,但是,她却早已不是最初那个懵懂单纯的乐辰。
来得太匆匆,她没有命人禀报寻烨,直接走进了宸凰殿。
一众仙婢仙奴见了她,神色复杂,寂然无声,只静静地看着她慢慢地朝那一片纯白的花海中走去。
墨发、紫衣、白花,美人如画,蔓珠莎华。
乐辰心里焦急,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花海的深处。
蓦地,她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前方的那个高挑清瘦的熟悉侧影发呆。
那人风神俊朗,眉目间英气逼人。一双剑眉仿佛被线牵引着,永远斜斜上挑,略微显得几许邪魅。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一片帝遥花上,因着侧视,乐辰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但是她知道,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中定然充满了悲伤和眷念。
因为,看着他的身姿,莫名有些许落寞和寂寥,她心底腾然生出一丝怜惜,眼眶微微泛红。
寻烨,为什么,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什么时候,才肯回过头,看一看我,看一看始终如一爱着你的我。
用力眨了眨眼睛,乐辰努力地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清澈液体逼回去。
深呼吸,几次勾起唇角,终是绽放一抹明艳的笑,她朗声叫道:“寻烨帝君,梧桐山乐辰前来拜访。”
听到声音,寻烨身子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慢慢转过身,待看清楚来人,他忽得扬唇笑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来了天宫,可由于之前假扮逝遗欺骗了她,他有些心虚,怕她生自己的气,故而一直隐忍按捺心底的渴望和期盼,不去见她。
没人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和她同处一片天空下,共同呼吸同样的空气,于他而言,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幸福。
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生怕一招不慎,会再一次失去她。
寻烨和乐辰一样,没有安全感,害怕失去,害怕受伤。
可是,寻烨没有想过,从始至终,他从未真正得到过乐辰。
乐辰也不懂,唯有受伤了,觉得痛了,才能真正地证明,你曾经来过,曾经爱过。
“你来了。”寻烨微微一笑,轻声道。
声音温润如风,好似一道闪电击中乐辰的身体,酥酥麻麻的,很特别的感受。她回之一笑,故作镇定地道:“嗯。”
如此,再无言语。
两人安静地望着彼此,眼神同样的复杂,同样的悲痛莫名。
一个风姿卓越,一个风华绝代,隔着一排帝遥花,遥遥对望。
风,无声而起,吹过纯白色的花海,卷起一片紫金色衣角,与花瓣随风飞扬。
漫天花雨中,男子黑发白衣,女子墨发紫衣,从远处看去,仿佛天地间,只有一人,身影落寞怅然。
不知名的悲伤渐渐以紫金色人影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白色的花瓣凄凄惨惨,随着无痕的风,发出一丝丝轻微的响动,好似有人在低声吟唱离别的悲歌。
躺在手心里的小龙皇打了个呵欠,瞅了瞅这个,看了看那个,心里忍不住腹诽:娘亲说带他来寻药,怎么见到这个人就不说话了。莫非,他就是他们说的,娘亲给自己找的后爹。
呜呜,后爹不好,它可以不要吗?
“哗啦哗啦(娘亲娘亲)!”小龙皇不满被忽视,开始叫唤。
出神儿的两个人蓦地回神。
乐辰垂眸看着小龙皇,颇为内疚。此次前来,是为了给它找药的,可是一见到寻烨,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略略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她道:“帝君,乐辰贸然登门,实在是情况紧急,还请帝君见谅。”声音平淡如水,却隐隐透着几分疏离与客套。
心里浮现一丝失落,寻烨脸上却十分平静:“无事。辰……凤皇有事便直说吧。”
心头升起一阵苦涩,他们之间何曾如此客气。
明明离得这么近,却感觉两人的心隔着山川与河流,永远无法触及彼此。
“是这样的,小龙皇……”乐辰压下内心深处难以名状的落寞,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说完,偷偷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情。
寻烨神色淡淡,听罢,微微侧身,望向纯白色的帝遥花,目光迷离而深邃。
嘴里涌起一丝苦涩,乐辰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呼吸有些困难。“帝君?”她轻声唤道。
“辰儿。”寻烨没有转身,也没有看她,只是声音沙哑道:“其实我……”
“帝君不必多虑,若有为难之处,还请告知。乐辰并非胡搅蛮缠之人,可以理解。”害怕亲耳听到他拒绝,乐辰蹙眉急急说道,眼底惊惧万状。
不!辰儿你不能理解!
内心世界里,寻烨忍不住呐喊。
提起一口气,他积聚全部的勇气,再次开口道:“辰儿,没什么为难的,只要你想要,我必双手奉上。只是……”
“我懂,帝遥花对你来说意义非凡,我会小心仔细,绝对不会损毁分毫。”
“不是,我……”
“凤皇,终于找到你了。”恰在此时,一道清脆的欢呼声在两人耳旁响起。
他们寻声望去,不远处,一个红衣的美丽女子正在朝乐辰挥手示意。
是华映!
乐辰眉头一皱,疑惑地看着慢慢向这边走来的女子,略微不满地问:“你怎么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破坏了她和寻烨难得的独处时间。
此刻,某个小不点儿被她彻底无视。
不欢迎华映到来的,除了乐辰,还有另一个人。
眼角暼了眼红衣女子,寻烨气得咬牙切齿。刚才,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对乐辰表白。
奈何乐辰太不给力,几次三番打断他的话,也深深打击了他的一腔热情。
当他决定最后再努力一次时,突然杀出一个华映,真真是天意弄人。
愤愤地别过头,寻烨当做没有看见。
华映察觉出气氛不对,愣愣地看着两人,无辜地摸了一下鼻子。
她好像,不怎么受欢迎啊。
“凤皇,属下牵挂您,所以把族中事尽数交于几位长老,匆匆赶来天宫寻您。”华映笑道,眼中满是惊艳:“凤皇,这是帝遥花吗?好美啊,置身其中,感觉就像进入梦境一样,美轮美奂,让人流连忘返,不愿归去。”
额?
乐辰好奇地道:“你从前没有见过帝遥花吗?”
华映微微颔首,神思似有几分恍惚:“也不是。许久之前,我来过一次天宫。就是那次,我见到了三界久负盛名的帝遥花。”顿了顿,又道:“不愧是神女之花,纯洁高雅,美得惊心动魄。不说花,便是人都有些自惭形愧。”
之前,她很少出梧桐山,便是出山,也不过是在附近游玩一番,很快就会回到凤族。
而梧桐山的周围,都是群山峻岭,地势崎岖,并不适合帝遥花生长。故而,她无缘得见帝遥花的真容。
直到一万年前,她奉师命前来天宫给王母祝寿,在瑶池边初见帝遥花。
纯白色的花瓣,金黄色的花蕊,每一分,每一寸,都彰显圣洁和纯粹。
纯白色的枝干和叶脉,则显示它的与众不同。
当时,她一眼就爱上了它。却也明白,自己永远得不到它。
美丽的帝遥花,和花一样美丽的那个人。
浅断斜阳,未雨成伤。
那个人,不是她可以仰望的。
“呱啦呱啦(你好你好)!”要说这里有谁欢迎华映,非小龙皇莫属。怪异的氛围压得它透不过气,华映突然出现,紧张的气息消散,它最高兴。
华映听不懂它的话,不过见它小小的,躺在乐辰的掌心,满身纯净的青色,一双眼睛如绿豆般大小,便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
摸了摸它的小头,她温柔地笑道:“小龙皇你好,我是华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