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风扬站了起来,对还在安慰媳妇的阿牛说道:“阿牛,我有急事还要赶回幽州城,就此别过吧。”
“雷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内人她没有见过世面,让您二位见笑了。您再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雷风扬看了一眼柳冬青,淡淡说道:“再坐下去又有何用,什么也改变不了。”雷风扬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柳冬青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出来。
阿牛急忙跟出去,见雷风扬已经翻身上马,柳冬青站在马前,被雷风扬拉了上去。阿牛心里一动,喃喃道:“为什么连这上马的姿势都这么象?”得得的马蹄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阿牛再看时,雷风扬已骑马走出了老远,阿牛小跑着跟了上去,“雷公子,一口热水都没有喝,怎么说走就走了?雷公子,留步啊。”
雷风扬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只策马奔跑,一会儿功夫,那个小村子便被远远甩到了他们身后。
马儿奔跑了一阵,雷风扬拉住了缰绳,让马儿慢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雷风扬才有些嘲讽地开口道:“阿牛对你,果真一往情深,找个娘子也要参照你的模样。”
明知自己说再多,雷风扬也不会听得进去,所以柳冬青选择了沉默。
“你到底有什么好?让阿牛这么多年都对你念念不忘?我那大师兄,对师妹十几年的感情,也敌不过与你几天的相处,玉紫嫣,你到底还要勾多少个人才会心满意足?”
雷风扬越说越气,胳膊渐渐收紧,将柳冬青紧紧搂在了自己怀里,狠狠的,似乎是要把她嵌到自己的身体里才会满意。
柳冬青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挣扎,只是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心想不如就这样被他勒死吧,倒也省去了诸多的苦痛,若有来生,不,再不要来生,就这样魂飞魄散,永世不要轮回!
再不要见到这个人!
雷风扬突然间松了手,柳冬青一个不防,一下子扑倒在了马背上,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马的脖子,拼命的咳嗽着。
雷风扬目光呆滞地看向远方,“有时候真想就这样勒死你算了,然后我也随你而去,我们把这世的事全忘了,来世再重新开始。可是,我就是下不了这个手,无论再怎样痛苦难耐,我还是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你站在我的面前。玉紫嫣,你说我是不是很贱?你是不是天天在心里笑话我,笑话我这辈子彻底载到了你的手里?”
柳冬青咳嗽声渐止,她依然沉默不语。
雷风扬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踢了下马腹,马儿又慢慢地往幽州城走去。
雷风扬两人回到幽州城的客栈时,茶叶铺子的掌柜早已侯在那里。
茶叶铺的掌柜姓雷,说起来也算是雷风扬的远房本家,年约五十多岁,做生意很是精明,茶叶铺子在他的经营下,生意倒也蒸蒸日上。
只是雷掌柜生来有些胆小怕事,凡事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息事宁人的态度,从不惹事生非。
雷掌柜在幽州城经营雷家的茶叶铺已有五年,因了他的和气和谨言慎行,铺子还从来没有惹上过什么大事。
可是今天却一下子乱了套,雷风扬一怒之下打了刘保全,虽说没有打死,可也伤的不轻,够那刘保全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了。偏偏雷风扬打过人,又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走了人,这样一个烂摊子都留给了雷掌柜来处理。
雷掌柜是又急又气,但是又逃不过去,只得拉下老脸四处找人说情,又陪着笑脸去刘保全家代雷风扬赔礼道歉,完了还带着重礼去了幽州城府尹家,偷偷给他府尹塞了许多银子。
也亏得那幽州城府尹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事是刘保全有错在先。有句话不是说吗,朋友妻,不可欺。虽然柳冬青不是雷风扬的妻,可也明显是爱宠,在主子面前调戏他的爱宠,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下去,刘保全挨了打也是活该。
再
加上幽州城府尹觉得雷风扬现在必竟是大梁王朝的大户,财大气粗,也确实犯不着为了一个表亲得罪他,如今又有了银子拿,自然不会再追究下去,反而安慰雷掌柜,说这种私人事务,绝对不会影响到官府与茶叶铺子的生意。
完了,那幽州城府尹还亲自将雷掌柜送出了自己的府第,意即让大家看一看,他这府尹大人大量,并不会因为一件私事就记恨别人。
至此,雷掌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出了府尹家的大门,便迫不及待的来客栈见雷风扬,既是向雷风扬通报一下情况,也有邀功的成分在里面。
见雷风扬回来,雷掌柜一五一十的将经过讲给雷风扬听,讲完了,本想得到一句雷风扬的赞赏,哪知雷风扬却是心不在焉地来了一句“知道了”,然后便没了下文,雷掌柜只得悻悻然地告辞。
当晚,雷风扬的兴致不是很高,早早的吃了晚饭便上床休息。因为心里有心事,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无法入睡。
到了后半夜,还是睡不着,他想这样躺着也实在难受,不如起床去外面走走。这样想着,刚要坐起来,却听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而且明显是朝着他的房间而来。
雷风扬一下子警觉起来,他想了想,轻轻的又躺了下来,嘴里发出呼噜的声音,做出一幅睡熟的样子,耳朵却竖得直直的,探听外面的动向。
从脚步声中,雷风扬听出来的人至少有四个,而且明显都是练家子出身。
这些人来到雷风扬的窗前,耳朵伏在窗纸上静听了片刻,随后,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雷风扬看到窗纸渐渐被湿润了一小块,那湿润的一小块又被一根手指轻轻捅开,紧接着,一支吹管便伸了进来,吹管里慢慢飘出淡淡的烟雾,烟雾渐渐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雷风扬嗅了一下,竟然是迷药,他赶紧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窗户那里,思忖着他们下一步可能会有的动作。
吹了一阵后,吹管被抽离开去,外面又恢复了安静,片刻之后,四人竟起身离开了这里,从轻微的脚步声中,听出来他们分明是去了隔壁。
雷风扬的隔壁住的就是柳冬青,如今他们竟然又去了柳冬青那里,难道他们今晚的目标不是他吗?
六年前的雷家,家底虽然也不算差,但也仅仅是一个士绅之家,空有一个好名声,其实并无多少财富。可这五六年间,雷风扬在商界几乎是异军突起,财富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发展到今天,已经是大梁王朝数得着的大户人家。
雷家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跟雷风扬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雷风扬有经商的天分,也有经商的手段,整个大梁王朝商业圈里的人对雷风扬都是既喜又怕。
喜的是雷风扬与人做生意,重信誉,讲质量,而且一诺千金,宁肯自己赔大钱也不会做出失信的事。所以和他做生意,永远也无须担心欠债不还,或是以次充好这样的事发生。
怕的是他做生意时太狠,还价钱能还到本里去,斤斤计较得可怕。而且在利益面前不讲情面,有时手段堪称毒辣。
所以,几年下来,雷风扬虽然积累起了数不清的财富,可也没少得罪人,他甚至知道大梁王朝有不止一个两个人想要他的命。
只是,雷风扬有武功在身,用毒之术也属上乘,而且身边时不时还有李子轩派人加以保护,所以虽然出了几次惊险之事,不过最终还是平安无事。
可是今天这事就有些稀奇,按常理来说,如果这次是针对他而来,那些人应该在吹进迷药后,稍等片刻便会进来趁他昏迷要他的命,可这些人在迷药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竟然离开了,雷风扬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雷风扬正在思索间,突然听到隔壁有拨动门闩的声音,他好象明白过来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随即一跃而起,连外袍也顾不得穿上,抓起身边的长剑便开门冲了出去。
柳冬青的房门已被打开,借着月光,雷风扬看到四个黑衣蒙面人已经进到了她的房间,其中一人手执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已经走到了柳冬青的床前,挥刀便向床上的柳冬青砍去。
雷风扬离的太远,飞扑过去亦是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他将手中的长剑倒转过来,将剑柄朝着大刀掷去。只听咣啷一声,剑柄一下击中刀锋,刀锋便偏了方向,擦着柳冬青的头发,砍落到了一边。
四黑衣人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进来,都暗自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去看。趁着这个当口,雷风扬已是箭般冲到了柳冬青的床边,一把捡起掉落到地上的自己刚才的长剑护到了她的身边,余光往她身上瞟了瞟,发现她并没有受伤,才略略放下心来。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柳冬青竟然都没有醒转过来,仍在昏睡之中,显然已是中了迷药,晕了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雷风扬沉声问道。矛头竟然是冲着柳冬青来的,显然不是他生意上的那些仇人所为,可是会是谁,与柳冬青有这么大的仇恨,竟然要置她于死地?
四人互看了一眼,为首的一人冲雷风扬抱了抱拳,“雷堡主,我等是奉令行事,来取这女人的性命,此事与雷堡主无关,还请雷堡主行个方便。”
“她是我雷某的女人,我岂能不管?”果真是冲着柳冬青来的,雷风扬顿时有些气血上涌,脑海里一下跳出一个人影来,只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抓来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雷堡主大病初愈,我等不想与你为难,奉劝雷堡主莫要管这等闲事。”
连他大病初愈都知道!雷风扬冷哼一声,“我早说过,她是我的女人,若动她,便是与我做对。如果我看的不错,几位想必是无影门的人,刺杀她无非也是为了一个钱字。几位若是为了钱,现在尽管开口,我定会十倍于雇你们的人出的价钱,来买大家一个平安。”
“雷堡主,虽说我等都是一介武夫,可也懂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句话,若今日我等行了雷堡主这个方便,传扬出去,无影门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行走。雷堡主,话点到为止,雷堡主若还想继续以后的荣华富贵,那就快快闪开,否则,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想来几位还不知道,我今日不妨告诉各位,碧血宫宫主是我的同门师兄,而柳冬青也是我师兄一直维护的人。碧血宫在江湖上的势力想必几位也有所耳闻,如果几位今日伤害了她,我师兄定不会放过几位,几位今日的举动说不定还会给无影门带来灭门之灾,雷某奉劝几位三思。”
雷风扬见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得已把李子轩搬了出来,希望这四人对碧血宫能心生敬畏,从而放过柳冬青。
四人又对视了一眼,略略犹豫了一下,为首的拿刀指向了雷风扬,“雷堡主,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今天莫说是一个碧血宫宫主,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也管不了老子要办的事。雷堡主,你让,还是不让?”
“柳冬青并没有与什么人结过仇怨,到底是什么人派你们来对她下此毒手?!”
“我们拿人钱财,自然是替人办事,哪管得了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雷堡主,我等尊敬你的为人,最后再劝你一句,雷堡主快闪开,不要为了一个娘们儿丢了自己的小命!”
雷风扬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场厮杀。
若是平时,以他的武功和用毒之术,即使以一对四,也可占了上风。可今不比昔,现在他是大病初愈之身,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而且刚才太过匆忙,那些毒药也都没有带在身上,柳冬青又是昏迷不醒,若是硬拼,他不但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怕还会伤到柳冬青。眼下的情形对他显然十分不利,在和他们对话之际,雷风扬心里已在暗暗思量着对策。
眼见四人执刀拿剑已是慢慢围了上来,雷风扬猛然抬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句,“师兄,我们在这里!”那四人本来对碧血宫宫主就心有畏惧,咋听到雷风扬这一声喊,都是惊了一下,不约而同的回头往门外看去。
趁着这个机会,雷风扬迅疾伏下身子,将柳冬青连人带被捞了起来,随意一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口跳了出去,等四黑衣人反应过来,雷风扬已是跳下了二楼,落到了客栈的院子里,随后几个起落,已到了客栈后院的马厩里,挥剑砍断了一根缰绳,抱着柳冬青便跃到了马上。
四黑衣人情知上当,也跟着从二楼跳了下来,终归是慢了一步,眼看着雷风扬骑马冲了出去。四人急忙冲到马厩,各自骑了匹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