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越发忙了，因为给自己加了些课外作业，做了些特别研究。经过集中攻克，终于让唐珠及时享用到了女人在特殊时期最应该吃的各种美食：木瓜炖银耳，鲫鱼炖豆腐，桂圆红豆紫米粥，南瓜小米粥，红豆黑米粥，花生排骨煲木瓜，莲藕龙骨汤，黄豆猪脚汤，八宝乌鸡汤……她吐槽说，孕妇和产妇才会整天吃这些，我是居心险恶地在给她催肥。我说反正我做我的，吃不吃在你。她一边欢欢地吃着一边回嘴，说既然我做了若不给我捧场岂不是不厚道，再说靡费了美食那也是罪过。
说实话还挺对症的。喂，你怎么那么懂啊？
医食同源，药食同根，小病食疗，大病药攻。懂这个有什么难的。
是不是经常这么照料女孩子？这一手泡妞很有用吧？
我一声冷笑：那些妞只爱刷信用卡，谁像你这么能吃。
她被噎住，无话可答。我便得了意：交过这么会做菜的男朋友么？
没有。
很好。一瞬间，我突然决定了。隔着餐桌，我一下子抓住她的左手，合拢在我的两掌之中，突兀的鲁莽和迅猛暴露出我的慌乱，可是管他呢，慌乱就慌乱吧：
我做，你吃。咱们组个CP如何？
你……她张着嘴巴，舌尖上沾着木瓜丝儿的金黄，我几乎能嗅到那热乎乎的混合着她的津液的木瓜的甜味。
和赵耀相比，我是一个穷光蛋。你介意吗？
这是表白吧？是。还要继续？当然。
我会努力的。虽然我的手艺现在还不行，但肯定会越来越好，顺利的话，在不远的将来，养活你应该没问题。
静默中，能微微地感觉到她左手的脉搏在我的手里跳动，一下，一下。她的嘴巴仍然微张着，看起来真傻，真傻。她的这种样子，真像个小孩子，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妹妹。她一向强大得像个小母亲，这种情态，简直要把我萌化了。
可是，她被我吓傻了么？久久无语。
说话啊。我有些没底了。
我们，不合适的。她终于说：你最起码还有房子，我才是一无所有。我们差距太大了。我来自农村……
不是跟你讲过了么，我在乡下长到十五岁。一样的。我说：你的一切我都不介意，只要你也喜欢我。
她又开始沉默。事实上，她一无所有，她来自农村，对于这些，我一直怀着一种由衷的亲切和卑鄙的欣慰。难以想象，如果她的外在条件再好一些，我是不是还敢对她表白。
你也喜欢我，是么？别否认，我有感觉的。
她依然沉默。
自尊微微受挫，我放开她的手：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了。你也给我个明白话吧。
那将来……
将来什么样，谁都不知道。将来再说将来的事。无论将来如何，现在我确定想和你交往。
再笨我也知道此时该说甜言蜜语，比如地久天长，比如白头到老。可是我不想骗她。将来，也许她会变，也许我也会变……遥远的将来啊，此时真的无法预料。我能承诺的，只有尽我所能。我想去做的，就是在此刻让她知道：我喜欢她，依恋她，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这所老房子对于我而言，才真正成为一个家。
的确，将来什么样，谁都不知道。这句话，有道理。说不定交往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彼此嫌弃了呢。她终于说。
这是在拒绝我么？我等待着。即使拒绝也没关系，还有下一次。
只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对不对？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我商量。
对。我点头。
虽然有些踟蹰，但她的左手还是慢慢靠近了我两掌之间的缝隙。我慢慢重新握住，如合上一团甜饴。
答应了，是么？
她点头，眼含笑意。
一时间我居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按照情侣们的惯例，接下来最应该拥抱接吻吧，额吻，唇吻，舌吻，轻吻，重吻，深吻……隔着一张餐桌，我却笨怯地不好意思过去。罢了，名分既定，以后有的是机会，暂且饶了她。
只是，情话还是要说的，作为此时的标配。
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太庸俗了吧。
就想来这个，就想庸俗一下。
以后说可以么？
不行，必须现在说。
那你先说。
为什么？
因为你先表白的。还因为我是女生。
好吧无赖女生。
不许说什么因为爱所以爱，也不许说什么缘分不缘分。
唉，好难……
说不说？
说，说，哪敢不说呀……其实本来就特别想说，谢谢你给我表达的机会。
呸。
放心，喜欢你没道理之类的话，我是不会说的。对我来说，喜欢一个人总是有道理的。就像一道菜，好吃总是有道理的。
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在“极致”，你知道“乐泮思水”。我打赏给你的时候，你不太像一个服务员。你挺周到的，也挺仔细的，但是你知道么？你不巴结，不谄媚，不是那种让人肉麻的热情，这个很特别。我打赏给你的小费应该不少吧，那时候，我手里的钱多得花不完，傻大方。我打赏给别人的时候，他们通常都笑得非常努力，是要对得起打赏的笑，有奴才相。可是你呢？没有。你特别淡定，淡然，就好像给你几百块钱跟几块钱似的。所以后来我又去了两次，不过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记性可真好！
嗯，记异性尤其好。后来我在赵耀的别墅住，你也是挺周到的，份内的事做得挺好，无可挑剔。不过有意思的是，要说你该是个下人吧，不过你老是表现出一个上人的样子来，反正那姿态就是既认真又无所谓。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但也可以随时丢下，随时走人。拿得起，放得下，既世俗，又脱俗。还特有主意，什么都明白，只是藏而不露。还有，你冷冷的，也不是真的冷，是外冷内热，越走近越能感受到这冷中的热，不过，总体感觉还是偏冷……你就是这么一种气势和气质，有点儿奇怪。
她默默地笑。
我摩挲着她的小手：再后来，咱们俩又这样，我对你的认识也越来越清楚了。简而言之吧，你不势利，你简单，你干净。你知道么？这就是你的美貌。对，美貌。你以为美貌就只在于鼻子眼睛？鼻子眼睛的美貌根本靠不住。我见过的那种美貌多了，都是假人儿。可是你，不一样。你的美貌，都在骨头里。
她只是默默地笑。
在下回答的，您还满意么？
尚可吧。
嗯，我知道她很满意。芳心已定，该我立规矩了。
作为我的女朋友，以后不许你再搭理赵耀。
私下里不会搭理的，但他去喝茶我得应酬。
好。此时倒不妨大度一些。
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姑姑已经来过两次，都没见到她。
你明天还休息吧？正好姑姑要来，既然已经名正言顺了，这次你可得见见。
我明天上班。
能不能请一天假？
不能。
为什么？
已经连请了三天假，这是老板的极限。
怕扣工资？
不是钱的事。再请下去同事们都没办法调休了。
我沉默片刻：姑姑一直在老家县城生活。我小时候，照顾我的人除了爷爷就是姑姑，姑姑差不多就是我妈。她对我很重要。
再重要也是你的姑姑，又不是我的姑姑。
这么说话很伤人你知道么？
她低下头，倔强地坚持着。
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我继续大度：难道是她越重要你越是害怕见她？是么？
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承认就好。那回头再说吧。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