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总有些时候会莫名地感到心烦气躁。
比如今天的周墨桐。前一天晚上因为困得不行，只好选择去睡觉。不过在他的规则里，没法熬夜，就一定要早起的。于是他定好早早的闹钟：四点半。
可是想法总是美好的。似乎潜意识能很神奇地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关掉吵闹的闹钟，然后继续回到床上倒头就睡。
再起来的时候老妈已经做好早饭，进房间来叫他起床了。
于是一下子为自己一刻的偷懒，联想到一堆一堆的内容，比如什么复习计划啦，节奏啦，虽然花了一节英语课弥补，时刻注意着老师的位置，偷偷打着游击战，差不多“补救”了两页数学练习，但心中还是觉得，刚刚是浪费了今天的时间，弥补昨天欠下的债——
其实周墨桐每天总会列下太多的计划，太多太多，总是会在晚上加班加点，然后责备着自己又没有完成计划，遗憾地爬上床睡觉。
计划总是太多，时间总是不够，而梦想又那么远，在大风里看不出形状，高考的铡刀就悬宕在不远的前方。
刚下课，小玉用水笔戳了戳他的后背，跟他说要拿他的淘宝买鞋，滔滔不绝地说着看中了一双鞋子，非常好看之类的话。
周墨桐却无心搭理她，听了一半，觉得没什么用就继续自顾自地做数学题，虽然这已经是下课时间，后一半的声音，都是从耳后传来的。
其实之前已经帮她淘宝过很多次，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不过也都还会有下一个“最后一次”，只是由于今天早上的事情，总是特别觉得这是在浪费自己为数不多的时间。
于是他只是把银行卡和一张红色毛爷爷丢到她桌子上，说：“想买自己存，卡里没钱了。”干巴巴的语气，他平常很少有这么生硬的态度。
小玉依然和往常一样：“你去！”一边优哉游哉地喝着酸奶。
“有事儿！”他直接这么说道，其实自己中午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单纯不想去而已。
“哎呀小伙儿，和哪个小姑娘出去啊？”
周墨桐没回答她，继续写着数学题，小玉踢了踢他的椅子腿，他转过头，小玉把刚才那张一百块还给了他，看见他诧异的眼神，小玉说：“我用自己的钱存吧，正好我买的那双鞋94.”
他的心情，大概是在这时转晴的，“哎呀，挺懂事儿啊。”他看了看她，说。
“必然。”她说。
由于已经上课，老师也往他这边瞥了几眼，周墨桐决定转为纸上交流。
“收你当丫鬟吧，傻子。”黑色的碳素笔写在软软的面巾纸上，因为下笔有些犹豫而有些晕开。
她用笔戳戳他后背，他接过纸条：“呸！你当我奴才还差不多！”
“换位玩呗，你也体验体验生活。”周墨桐歪着嘴巴写下回复，然后手指夹着纸巾，越过肩膀递了过去。
她丢回来一个超大号的“不行！”
中午，她是和闺蜜一起回来的，把储蓄卡和存款凭条一起塞给他，周墨桐拿到充完钱的银行卡，不禁满脸苦字地感叹道：“唉！又得帮你取快递了。”
“这是你的荣幸。”
“那你也荣幸荣幸，帮我取吧。”
“你自己偷着乐吧。”小玉扭着头，刚好错开了他那一瞬间，以为自己被看透的错愕目光。
晚课之前终于很好心情地问她晚上吃什么，小玉的回答让他的心情一下跌落到谷底。
她说，今天不上晚自习了，以后也不上了，找了个补习班补文综，据说那个老师讲得挺好的。
毕竟是为了高考，为了人生的美好前程。
前途。
这个理由在高三，总是重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猛然意识到，他们晚课一起做历史题，他给她批改、讲题的时光终于成为了历史——
最后一次永远是用来缅怀的，因为知道时总是已来不及去珍惜。
于是周墨桐身后空着座位，度过了和往常一样的晚课与晚自习，忽觉得晚补课真的蛮冷清的。
其实平常的晚补，也不过是老师讲什么，就跟着听听，时刻心念着的还是那厚到好像永远做不完的“五三”数学。并不会因为小玉不上晚补就会少些什么吧，也许他只是习惯身后有个人，而不是冷冰冰的座位，就算不说什么话，也希望回过头去就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颊，让自己总想惹得她含嗔带怒的模样。
冷清的晚课，周墨桐无聊地滑动着手机，突然注意到一条生日提醒：月神——凌月的生日就在明天（3月23号）。
也是这种时候，才会联想到，原来金暮焱的月神也是白羊座，生日与凌若萱的那么近，那种可爱、活泼又蛮横的劲儿，应该也是出奇的一样吧。
活泼的女孩子总是很吸引男生。
晚自习结束之后，周墨桐照例去八班等金暮焱，只不过今天准备了一些特别而应景的的聊天内容给他——当然是关于月神的。
男生聊天的内容，除了游戏，还有那些无稽的奇思异想之外，大概就只有心仪的女神了吧，尤其是今天聊起，就显得再应景不过了。
走出校门的时候，天早已完全黑了下来。黑漆漆的教学楼只有几间教室还亮着灯，苍白的灯光将黑板与墙壁的轮廓投在窗上，仿佛陡然割裂开两个世界。从车站回头看的时候，又有一间教室的灯熄掉，仿佛能听见“啪”的一声，充满质感的按钮声。
周墨桐突然说：“明天的零点，是属于我的。”
“啊？”金暮焱一头雾水的表情，显然没听懂他的意思，他还以为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月神的生日前夕，他对于这样的字眼会格外敏感呢。
“我是说月神的生日啊。到时候我去她空间留一个生日快乐，你猜她会不会回复我？等以后她和我哥结婚了，就是我嫂子了，他们孩子以后还得叫我叔呢，哈哈。”周墨桐眯起眼睛笑，说着话，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前面，路灯的光晕将夜色中的街道氤氲成暖黄色的一片，偶尔会飞快地掠过一双明亮的出租车车灯。
其实对月神的男朋友，周墨桐也只是在高二的那次考试，那次按姓氏首字母和笔画排序的考试，和同姓的他刚好排到前后座而已，认哥、认小弟什么的，也只是随口提过一次的，没有什么实质的交情。
他也只是因为跟金暮焱，才拿出来这样说说而已。
“啊，我都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