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走廊，通向十四班教室那边的门关着，周墨桐压了压把手，还好门没锁，没有光线的走廊多少显得有些昏暗。
他打开十四班的门，推门之前，心里还隐隐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她会在这里，不过关在铁门里的，只是安静得令人窒息的桌椅。
空无一人。
所有椅子都放在桌子上面，一些正立着的，这样坐垫不会被扣到下面，另一些则是最传统的翻过来放到桌子上面，方便放学打扫的样子。
她的座位很好找，靠墙的地方，他送她的棕色太阳花抱枕还放在桌子上，椅子上面的是厚厚软软的红色阿狸抱枕。
其实就算没有这么明显的标志，周墨桐也是可以通过上周来找馨馨或者陪陈自强偶然来十四班看看的时候，瞥见的她的座位，分析出换座后她的位置。
胖胖的白水杯，喝完咖啡剩下的星巴克盖子的玻璃杯摆在桌角，因此他放下她椅子的时候，都万分地小心。
然后他坐到她斜后面的位置，好久好久，发呆地看着她的座位，一个人，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心绪。
就连单单是面对她空空的座位，好像都是一处只可远观，不敢靠近的圣地呢。
原来面对她的时候，他永远和勇气二字毫无关联。
就算可以和馨馨林佳音他们肆无忌惮地疯打笑闹；就算可以不在意被同学看到，自己为小玉冲速溶咖啡，一人一杯放到她桌角时候的暧昧；就算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给小玉讲起带颜色的笑话……可是，终究是凌若萱面前的胆小鬼呢。
脑海里只是禁不住地想象着，如果自己没有离开十四班，是不是刚好可以在这个突然更换班主任的高三，通过私底下的方式，默默换到凌若萱附近的座位去呢？那样，他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也许，会连私底下找别人换座位的方式，都觉得太高调，于是也只好忍住心中跃跃欲试的痒意，继续躲在远远的角落里吧？
最后，他这样告诉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把她的椅子放回原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就像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那原本就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又希望自己能在她心中留下哪怕一丁点痕迹，又希望自己的这份喜欢不会打扰到她的生活。
掩上十四班的门，原来一天也过了大半，应该准备回去了。下午两三点的天色，操场上也有了住在附近来这里打篮球的男生在球场飞奔的身影。
白天欠下的债，晚上终究是要还的，不等式的难题做的差不多，后面的几道题光是看了题目，就头疼地选择空掉，在题号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留着在学校问兔子或者去补习班问题。
合上书，看了一眼手机，难得看到凌若萱这个时候还在线上，就点开她亮起的头像，敲了几个字过去：
“没睡啊？”
“嗯。”她回复得不快不慢。
“还吃减肥药呢吗？”他关心地问她，陈自强确实没有和她讲这种事情吗，明明他还叮嘱过的。
“嗯。”
“怪不得睡不着。”看她之前的回复有些敷衍的味道，心里也不再期待有什么，或许只是很忙吧。
“不是。”她回他，“就今天。咖啡喝多了。”
“几袋？”
“不是袋，不知道。”
“杯？”他继续问。
“几口……”
他看着手机屏幕，“噗”地一笑，心里想着，这么可爱的情节总有一天自己会写到小说里面。回复时只是吐槽说：“呃……你这量……”
“不是，心情不好。”
想问她因为什么的时候，又见她回复说：“睡了啊。”
“嗯，别闹心。”虽然好奇，也只好这么回复她了。
……
事情果然和周墨桐所料的一样。
周一早晨特意等到小玉到教室的时候，才把两个纸杯叠在一起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两包咖啡，一包放在杯子里，一包放在校服的裤兜里，等到刚好经过她的座位时候，随口一问：“要么？”
“不要。”听语气好像很忙的样子，在立在大腿上的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真不要啊？”
“嗯，说过了，不要。”她非常急性子地说道。
虽然在上周六换过座位后的那一整个下午，外加一个周日，周墨桐都不止一次地想到这样一种情况，准备也周全，比如两只叠在一起、但外观看起来像是一只的纸杯，比如特意揣进衣兜里的那份咖啡，再比如那种刚好路过，又用那种随意一问的口吻。
可是这样一句不耐烦的回答，还是出离地刺痛了他。
果然一切都随着距离拉远了吗？
就像他和凌若萱，拉远了距离，不同的班级和不同的科目，连一点平时的共同语言，仿佛都只能存在于她每次更新在空间的状态里。
他趴在桌子上，半边脸颊枕在胳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何柳正讲的英语语法题，很快就在思绪里丢失了正在讲的题号。
偏偏考试又安排在周四和周五两天，周六就难得地可以休息。不过周墨桐知道，如果周六没有课，周五也没有课的话，就不会换座位，而会将时间顺延到下个周六中午去。
所以这样身后是墙壁的日子，就变得更加漫长了，把这落寞也拉得更加绵长。
上课老师突然讲到了什么值得吐槽的东西，想回头的时候也找不到那个会听完一起笑的人。
也不会每天给她画好要背的知识点，然后第二天下午自习的时候，一起去辅导室，在纸上默写出来。
自习课也不会有人用水笔戳戳他的后背，把他拉出去问历史题了，甚至有一天还有看到小玉在辅导室里问董北辰历史题。
对董北辰这另外一个历史课代表，周墨桐第一次感觉有些妒忌，尤其是他那学识渊博的气质，即便是高二初，校长听课时他给大家讲得头头是道的亚里士多德三段论，那引发的班里如潮的赞叹，都没有这样让他感觉心里酸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