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看你一眼
是否还会有感觉
最真实的喜怒哀乐全都埋葬在昨天
——许嵩《素颜》
有时会突然想去做个老师。
熟悉的天气，在那些相似的教室，捕捉你的影子，好像再次遇见那年素颜的你，尽管再也没有了专属你的气息。
想上网买些书看，重新下了曾被我认为没有用就删掉了的手机淘宝。同样的账号，熟悉的图标，陌生的界面，默认地址栏里面，当年你的收货地址冷不防突然闯进了视线。你的名字，我们的母校，我们的班级，还有你过去的电话号码。
那个重新被我下载回手机的淘宝，好像一段陈旧的回忆，重新回到了我空荡荡的世界。可那个当年用我的手机淘宝网购各种东西的你，那个坐在后面不停问我物流消息的你，那个每次让我去取快递的你，已经回不来。
你并不是那个开启我青春元年的人，也不是那个宣告青春末世降临的人，却是那个在我身后，陪我慢慢度过那年青春最后一场绚烂夏至的人。那年素颜的你不知何时，悄然无息地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你现在，同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我身旁。
谁知道？
想想，那样青涩的年纪，那般朦胧的感觉，即便时过境迁，细细品来，也终究说不好，那年的我，对你，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其实往往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我们总是急于接近，把意图暴露得太过明显而又欲盖弥彰。可总有一些美好的感觉，像梦一样，不知从哪里开始，却在浅绿色的时光中蒸馏，慢慢发酵，好像我迟迟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觉，直到这种羁绊散发出清新却醉人的香气。
也许那年，我只是习惯了身边的你。
也许现在，我只是还没有习惯你已不在我的身旁。
总是恍然你还在这里，好像你还会支使我做这做那，好像我还会不满地撇撇嘴，然后还是乐意效劳。哪怕你想要一两颗星星，好像我都会想方设法的，把它们从天上打下来。
每每听到穿着校服的孩子们，一起聊起写不完的练习题，做不完的模拟卷，总会有一种想去找你的冲动——
我们再一起做一次练习题好不好？
像那年，那个早已经把历史背得用得得心应手的我，陪着一点没有天赋，很难专心的你。
你只说，没事，反正以后我也得给你端茶送水。我苦笑着说，真担心以后我也没有这个机会。
可你现在已经不在我所能触碰的距离，可我现在也已经渐渐忘记了如何解题。
你在微信里晒着各种各样自拍的自己，标致的脸颊上，画着精致的妆，摆出各种漂亮的姿势，终于从校服解放出来的女生身段，撑起缤纷的色彩与靓丽的款式，重合着记忆里的你。
我知道，我们永远斗不过那伟大的时间。
也许那年，一个个毫无顾忌又棱角分明的、素颜的我们，终究会学会粉饰，学会收敛，变成一个完美却又陌生的样子——
所以那年快乐的你我，也许早已在那个毕业季的盛夏中死去，成为那些素颜年代的陪葬品。
可毕竟我们都要长大，后来的后来，我们都变成了陌生的人。
我笑了笑，只好说，希望更后来，那个陌生的你和陌生的我，还能在彼此面前，素颜相待。
时间的洪流在眼前汹涌卷积。
我想凝固那些记忆，素描那年天气，封存你的气息……
那些不停剥落的记忆，那些挽留不住的过去。
趁我还没有忘记，若你还愿意记起。
阳光很暖，那年你的笑很浅。
……
“三年十八班。”
看见教室门口铭牌上的字迹时，周墨桐毫无心理准备地心头一颤。
刚刚过去的那个假期，像每个寻常的假期一样，每天睡到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吃饭、玩游戏、逛论坛，直到凌晨才睡觉。
至于假期作业，在开学前一周草草地赶完。因为早就听说这学期要换数学老师，所以大家就都幸运地不必写数学的那科。
原来已经是高三了啊。
他这才记起，上学期结束之前，自己匆匆忙忙地赶完了小说《暗月》，那篇诚惶诚恐的尝试，吸血鬼的故事。所为的，恐怕就是这个在老师和家长眼里，重要无比的高三吧？
不，确切的说，只是为了在放假前，在那个失掉见凌若萱机会的假期前，让凌若萱看到他的作品吧？
坦然地说，她是他最重要的读者。他仍然记得那份欣喜若狂，当听她说起自己特别喜欢奇幻小说这种“特别不靠谱的东西”的时候，那可是连他自己，都并不能自信满满会被认可的爱好。
那天晚上早睡而错过的，凌若萱在他空间里的留言，直到现在他还不时地打开翻看：
“啊，看完了”
“太紧张了…”
“都睡不着了…”
“写的真好，哈”
“我都能感受到那些画面”
“哈，”
……
早自习的时间，班主任杜珊在讲台上说着“最后一年了，一切皆有可能”“一年不到了，现在就剩下三百多天，也该拼了”这类的话，还有什么人生前途理想这样的东西。
虽然周墨桐一直觉得，自己的理想和未来，就是成为一个书卖得很好的作家，很简单，跟课本上的东西没有什么关系，跟自己上什么大学，哪个专业毕业也没有关系。但听了班主任这番充满鼓动性的话，心中还是不禁踌躇满志。
不管那些书本上的知识究竟有没有用，不管高考的几张试卷对人生的意义究竟有多大，至少能作为一条给自己的后路。毕竟已经是高三了，或多或少，也要开始努力学习了吧。
这样想着想着，然后拿出教材，决定认真面对开学第一天，第一节枯燥的英语课，告诉自己“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结果没上完一半就睡着了。
电影里，往往主人公踌躇满志，然后字幕写着“几年后”，便如愿以偿。可是现实却不是这样，无论多么高远的志向，无论多么热血的精神，都要融化进漫长单调的一天天里，所以对于年少的他们，好多好多梦想未及远航，便搁浅在这些平淡的流年。
于是高三的时光，就这样开始了，虽然有一个充满了憧憬和期望的开端，但是最终还是不得不落入过去的生活节奏里。
……
只是就这样突然地高三了，还真的，有些让人觉得时光飞逝。
高一、高二的时候，总是觉得高三是个很可怕的存在，听老师、家长口中描述的样子，好像到了高三，人就不再是人，而是只知道学习的机器。
但是他所感受到的，似乎与此大相径庭。
他清楚地记得，今年高考前几个月，自己所看见的，属于毕业班的生活，似乎跟他们相比，并没有什么天壤之别——
在出去倒垃圾的时候，还常常看见毕业班的学哥学姐才踏着早自习的铃声，匆匆走进教学楼，不像低年级的他们，只有零星几个迟到，还一副很严重的样子。
体育课后，听见他们教室对面的储藏间里，同样不停地响着饮水机的声音，走廊里男生呼吸微促的大嗓门，正说说笑笑。
体活课路过楼下高三的教室时候，也常常看见有学哥还没下自习课就偷偷从教室后门溜出来，泡方便面吃。
甚至高考前的两三周，据说学校安排大家自主复习，于是很多学哥学姐中午的时候就早早背着书包，在学弟学妹羡慕的眼光里放学回家了。
好像和他们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散漫。
而今年他们走入高考考场的时候，正是高二的他们，实际上已经是高三毕业班的学生了，老师这么告诉他们。按道理说，他们也应该是很紧张的吧？
可是周墨桐分明只感觉到了，一种落寞。
他们楼下整整三层楼的教室，就这样空掉了，原来那些响着的打闹声、欢笑声、讲课声、安静的自习课堂上偶尔冒出来的令每个人都不禁心头一惊的手机铃声，都突然消失在这个时空里，那些昨天还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一切，今天就这样……
消失不见了。
空空荡荡的屋子里，摆满了孤单的桌椅。闭着的门窗凝固着空气，听不到窗外风声的叹息。
尽管窗外的，仍然是六月的微风与暖阳。
是吧？
其实前途这种东西，还在青春的大雾里，遥远得没有形状。固然很期待高考结束那天，期待人生在那天展露出的崭新篇章，但是看着上一届毕业生空荡荡的班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堵在心头。
是不是属于他、他们的结局，也会是这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