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几个时辰之前阿瑜就闭着眼睛不哭不闹。她以为小孩子贪睡,没料到却是病了。
她连忙将阿瑜平放在床榻上,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拿出银针,轻轻扎在他的头皮上。
阿瑜怕痛,立刻张嘴大哭出声。挥舞着胖胖的小胳膊,一双清明的小眼睛似委屈似埋怨地盯着她。
阮芷菡看阿瑜有了反应,连忙将他抱在怀中,又哄又摇。随后,她抬头去看薄嘉懿,说:“你取纸帮我写一张药方!”
薄嘉懿没有唤宫女,亲自从外间取来两张雪白的燕子笺,执笔沾墨。
阮芷菡一边摇动阿瑜,一边说:“防风5分、荆芥8分,决明子8分,菊花8分、车前子8分、白芍8分,老生姜一薄片做引,另外可加赤丝加九炒黄芩半两。”
“阿瑜这是受了伤寒,喝下祛风驱寒的药汤,很快就会好的。”她说完,怀中的阿瑜已沉沉睡去,小孩子依恋她温暖的怀抱,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攥住她的领口。
薄嘉懿将方子交给李林武,命令他立刻派人下去熬煮。
房间里静下来,殿外落雪了,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暖阁内紫芝香味漂浮,伴随着从窗口飞落而入的雪花,带来冬日的静谧安然。
阮芷菡将阿瑜放在摇篮中,伸手去接飘窗而入的雪花。
素白的雪花在她雪白的手心中遇热即化,静悄悄化为一滩水渍。
薄嘉懿看着她的模样,胸腔间热浪涌动。他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中,将头埋在她馨香的发间,低声说:“阿芷,对不起!”
冰冷的泪滑下脸颊,阮芷菡如一尊没有知觉的人偶:“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你对我犯下所有的过错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泪眼朦胧,面色哀伤:“你明知道阮家几十条人命在我面惨死,泽扬是阮家唯一的血脉,为什么还要杀掉他?”
心中呐喊:说啊,只要你给我一个解释,我就可以原谅你!
然而,薄嘉懿却沉默着低下头去,躲避她的目光。只用一只手包裹住她冰冷的小手,低声说:“你只需要知道朕也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阮芷菡苦笑一声,仰望着窗外飞雪间的明月:“这世间,多少人说过自己有苦衷?而我的苦衷就不是苦衷吗?自小被父亲丢到乡野,好不容易返回京都,一家人却惨死火海,唯一的弟弟又被所爱之人杀害!我这不叫苦衷吗?”
她大声质问他,语言尖锐:“如今,你如愿以偿登上皇位,却让我做你与别的女人孩子的乳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若只是想折磨我,恭喜你,你已经做到了!”
“阿芷!”他猛然伸出猿臂,将她抱入怀中,在她的颈边轻轻呢喃:“你相信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只要你健健康康地呆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我不想!”阮芷菡从他胸膛里挣扎着抬头,一双清亮的眸子在暗夜中熠熠生辉:“从你举刀杀死泽扬的那一刻,咱们就恩断义绝了!我一生未求人,现在我求你放我走!”
“不能!”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倔强的脸看着自己:“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个不行!”
“你好狠!”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眶中滚出来:“你分明就是要折磨我!与其这样,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
她历来都是烈性女子,高傲自负,若是让她伏低做小,不如杀死她。
他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如蝴翼的吻,轻声说:“不要走!阿芷,我现在四面楚歌,你若走了,我怕自己坚持不住!”
闻言,她气愤地撇过头去,泪水不住地在素白的脸上流淌。
最恨他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无助的表情,让她整颗心不知不觉柔软。若是他执意用霸道的手腕欺辱她,她一定不会妥协!
第二天,宫中迎来大事件,死去了多年的容皇后竟然回宫了!
众宫人奔走相告,脸上均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阮芷菡早知道容皇后没死,因此脸上倒没有出现惊讶的表情。
当天,她正指挥手下宫女帮阿瑜换尿布,抬头,看见阿元从门口走进来。
“阿元!”她高兴地跑上前去,拉着阿元的手左看右看,又连声问她:“若眉呢?秋霜呢?还有娇娘呢?”
阿元不善言辞,心中欢喜,雪白的脸颊上红扑扑的,嘴角弯弯地说:“她们都挺好的,皇上派人来说让奴婢来照顾夫人。”
阮芷菡想起薄嘉懿的话:若是好好照顾阿瑜,可保若眉等人不死,还可以派阿元来照顾她。
她挽了阿元的手,笑着说:“说不上照顾,只是让你来和我作伴。以后也别唤我夫人,我现在是瑜皇子的食尚寝。”
闻言,阿元诧异地抬起头来,不过她素来不喜欢多嘴,立刻又低下头去,淡淡地答应:“奴婢知道了。”
阮芷菡便让雪珠带着阿元下去收拾行李,安排住处。
不一会儿,便有慈心宫的宫女前来,说容太后请阮尚寝去一趟慈心宫。
薄嘉懿既已登基,容皇后便晋升为太后。容太后刚刚返宫,暂时居住在慈心宫。
一切事宜需等薄嘉懿正式的登基大典过后再做商榷。
等到阮芷菡走后,几个宫女围在一块悄悄议论:“看来这阮尚寝来头不小,听说昨天晚上她和皇上单独在暖阁里说了许多话呢!”
“你们不知道吧?据说她之前是皇上身边的小妾!”另外一个挤眉弄眼:“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皇上,竟然罚她做了尚寝!”
“说起来也够悲催的,不仅没捞到妃位,还要尽心照料死去王妃留下的孩子!”另外一个假装悲天悯人,语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
“还是毓秀宫中的那位美人厉害!听说原本只是王妃身边一个小小的丫鬟,王妃临死时嘱咐皇上给她个名分!如今秀女还未进宫,她一人在宫中独大,他日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