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淮苓自己才僵成一副棺材板,钢筋水泥的构造,炮打不动的,直勾勾地盯着那屋子,白色布帘悄悄落地,对面就再无可遮挡了,月光下彻底暴露了出来。那女人在折腾什么?杜淮苓心里在唱“忐忑”,她是不是还嫌自己不够惊悚?
确实不够。“死尸”跳上了棺材盖,红裙如流云逶迤到地上,姿态随意,妖娆美艳,一双脚光洁如玉,不疾不徐地在棺材上走过来走过去,月下如妖姬梦幻。又不时停住舞步,坐下来像个天真的少女在等着谁。
等着谁?你很快就会清楚。
“死尸”与杜淮苓四目相对,脉脉含情 ,又不知道她从哪变出壶酒,对天上一轮新月,浅斟慢酌,潇洒利落到了极致。
杜淮苓胆没吓破,但是气破了,大半夜的装神弄鬼,一点公德心都没有!看情形,跑是跑不了的,就先看着看到底是在唱一出什么主题的戏。
等了大半个时辰,等到姓杜那厮快睡过去的时候,终于唱戏的生旦净丑们,一窝蜂上场了。
一来便是冰雹似的,大把撒飞镖飞箭,小婵卷住被子将两人往床底下一滚,避免了被射成马蜂窝的悲剧,“你什么时候醒的?”杜淮苓奇怪。
小婵还没来得及回答,大群讨债的就破门而出,大打出手了。小婵摁住杜淮苓叫她别轻举妄动。讨债的与坚决不还债的两方各凭本事,很快就从屋里打到了屋外。眶里哐当,刀戟相撞声绵绵不绝。
“臭娘们,让老子好找,将你拿的东西交出来!”
“雁扶风,你个禽兽!快放下俺大哥的命根子!”
哦,原来白天在河边遇到的那个假男人叫雁扶风啊,名字霸气,看来她做得事也相当壮烈嘛。外面打得日月无光,里面杜淮苓和小婵从被窝里爬出来。
“小姐,这下我们还待得下去?”小婵问。
“唉,今晚上还是睡不着床!那走吧。”再呆下去恐怕真要变成这幢院子里的孤魂了,杜淮苓和小婵弓着身,悄悄走到大堂,预备从大堂后面转出去,临了她又忍不住转回来,特意溜到那间放棺材的屋子看了看。果然,里面放了不少稀罕物,其中就包括了易容的装束,傍晚出现的婆婆也是她扮的无疑了。
不过,仔细又看了几遍,没发现什么“大哥的命根子”啊,咦?
“小姐,你还在磨蹭什么!”小婵轻喊。
“就来”,淮苓应了声,逃命要紧。
脚才刚踏出后院的的石阶上,两股摇天撼地的呐喊声,浩浩荡荡,从街两头义无反顾地,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汇合了。然后棍棒、榔头、吹火筒,互相碰撞出了激情的火花,弦月下展开一幅波澜壮阔的街头械斗图。每个人扭曲的脸,在夜光中都是张特写。
谁说这是一座死城,今晚上不是热闹着吗?难道他们都是从冥府里跑出来,解决人间恩怨的?
管他什么,还是逃字当头,小命最重要,杜淮苓趁乱东躲西藏地往街口猫步。头上中了几次彩后才九死一生地逃出了那条街。
呼——,安全了。
人间秩序一乱,只见人满世界地疯跑,一无所有,就是浑身是胆而已。今天你打我,明天我又加倍还回去,没完没了,没大没小。
舒口气,杜淮苓郁闷地想撞墙,就不能让人家好好在床上睡一晚吗?气还在肚子里细浪翻腾,猛然就从天砸下来头板斧。她被小婵及时拉过去,又避免了一遭被剁成两半的惨剧。
杜淮苓惊出一身冷汗,谁这么缺德乱扔东西了?然后抬头间,又从天而降一,庞然大物。
噗!白天的那名板斧兄,喷出大口鲜血,卧倒在地上,气儿只出不进。四面落下另几个人,围住掠过来的红衣女人,不由分说继续开打,且招招拿命来拼,狠毒了百倍。
好吧,躲不起,我硬着头皮换个马甲继续从头躲起。杜淮苓丧气,又和小婵猫步翩跹地,趁乱溜过去。嘿,成功潜到安全地带。
紧接着旋风阵阵,吹得长发乱竖,“啊啊啊……,”这样的呐喊声对她而言,已经够刻骨铭心的了。
“又来?!”杜淮苓与小婵默契道,她又有种想扔原子弹的冲动了。这地界丫的是“闹城”吧,有生气!她收回之前说它死气沉沉的描绘,我错了。
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武装部队,嘿呀呀地冲她们坦克一样地压过去,慌得两个人避都避不开,被踩几脚,身上挨几榔头是必然的。
她们干脆往狭窄的巷子里逃,这总算可以了吧,没妨碍任何人吧?杜淮苓再一次华华丽丽地错了。
月挂屋檐头,头顶凉玉生烟,一袭红衣飞来,傍月而立,颇有几分羽化而登仙的风情。杜淮苓一时看得发愣,跑路的步子就满了几拍。
先前还在棺材上跳舞的女人,此刻更加豪放,将红衣飞扔出去,长发如瀑流泻,朝着她们所处的方向俯冲下来!并飞出一记飞刀!
杜淮苓两个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饶是小婵又武功在身的,被连番折腾后反应也迟钝了不少。都硬生生杵在那里,稳如泰山。
女人白衣流雪回风,青丝空中四散,飞飏。
落地。静——。
脚有点软,杜淮苓终于舍得眨一眨眼,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回头,铁锤兄胸口血流汩汩,喉咙里咕噜几声,倒下了。铁锤像中五百万大奖一样的,极其幸运地砸到杜淮苓,脚上。
杜淮苓疼出了满眼的泪花闪闪,撇着嘴,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蹦,“雁、雁、女、侠,你、要、陪、银、子。”小婵看着她脚上瞬间而起的一座山丘,不胜同情。
冷艳女侠酷酷地,朝她们扔下个大包裹,就闪没了,其肇事逃逸罪名成立。
小婵跑过去捡起来打开一看,笑了,拿给杜淮苓瞅几眼,杜淮苓怔住,馒头?
“她还算有点良心的,”小婵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