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轩在这边望眼欲穿地睃寻,几米外,苏绮面色孤惘地靠在椅背上,看一片树叶悠悠飘落,放佛听到了它与地面相撞时的那一声轻响。
她那边,是茫茫飞雪的冬;他这边,是青青冒尖的春。
一个念着的是意中人,一个想着的是忆中人。
爱,将他们推向两种极端,一个风流韵致,妩媚多情;一个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苏绮先收回了四通八达的思绪。
有一个念头击中了她。她神色凛然起来。
苏绮眨了下眼,心思正转一圈,倒转一圈,愈发坚定。
平素好纠结,偶尔却果决。此刻,恰恰又到了她的果决。
苏绮下了决心,直起身,快步走了起来。
大约十步之遥的林云轩,完全没在意这个背离他远去的男生身影——就算爱一个人是因为他的灵魂,可用来辨认、铭记的,总是那些外在,譬如身形,譬如相貌,譬如声音……
每一天,总有有情人,这样不知情地错过。
也正是因为不知情,所以并未懂得珍惜那些彼此相伴在身边的时刻。
苏绮目的地明确地出了校园正门,很快拦下了一辆出租。
等苏绮回到公寓的时候,许疏明他们正在校园里相互告别。
苏绮直奔自己的房间。换了身体后,许疏明的身份证、学生证都是放在她这里的。手机、充电器、公交卡……嗯,电脑不带了。其他的,都可以可无,不重要。
只带了个男士钱包用来装各种证件和卡,外加一些现金,苏绮就出了门。
还真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跑这么快的原因是,她不想碰上许疏明和白纤琼,还得费口舌解释什么,直接先斩后奏吧。
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回忆了多久。没意外的话,他们也快回来了。
苏绮不知道的是,的确有个“意外”。
白纤琼在与她告别后,是回了雅间,也转述了“许疏明”的话。本该是好聚好散的时候,她却转头对姚安说:“有时间吗?我们谈一谈。”
她面色坦坦荡荡,猴子却笑得做贼心虚、欲盖弥彰,还多此一举地跟“苏绮”解释:“苏小妹,你别误会,主要是姚安跟你哥比较熟……”猴子搜肠刮肚,眼睛也跟着左看看右转转,“……刚刚在聊你哥……就你出去那会儿,你不在……嫂子可能是想多了解一下你哥的生活……哈哈……”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许疏明回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意思地点点头。
猴子心里忽上忽下的,好一阵儿才平稳了:苏小妹刚刚那一眼,让他以为自己没圆回去呢。唉,这姚安来一出,白姑娘也来一出,还让不让他们这些群众活了?这年头,吃瓜有风险,看戏需谨慎哪!
少爷的内心,如果让猴子来翻译的话,是这样的:求和一个惹事精,一个戏精加棒槌在一个宿舍的心理阴影面积。
姚安无辜地看了其他人两眼,带着还未散去的两颊酡红,出去了。
白纤琼开门见山:“苏绮喜欢你。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我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但自从那次体育课、你过来捡球,她就忘不掉你了。”
姚安一头雾水,眉峰微微聚了些:怎么突然谈起苏绮了?还有,她喜欢他?这是哪儿跟哪儿?
白纤琼娓娓而谈:“你关注的那个微博,虽然是我的账号,但上面连载的漫画,原是她的主意。是她说,想把你们的故事改编成小说,然后又托我画成漫画,等连载到happy ending的时候,就和你告白。”
白纤琼一本正经地例数苏绮“雷声大雨点小”的追求,听起来,有一种虚张声势的感动。
“靠!”姚安禁不住爆了句粗口。逗他玩呢吧?这情节够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啊!故事是双线前进,有误会(微博上的漫画,他以为是说他和白纤琼;还有,猴子以为白纤琼的名字叫苏绮,是许疏明的妹妹),有七扯八扯的纠葛和冲突,而且横竖矛盾都在他、许疏明、白纤琼以及苏绮这四个人中间……最后——也是重点,这事儿好像还没完。
白纤琼做了陈词总结:“她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呢?”姚安语气不善,他的忍耐力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似乎一直被挑战。
“希望你做事情的时候,能考虑一下她的感受。”白纤琼目光平静。
“你做事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姚安感觉这逻辑有点儿逗。
“你是单身,没有要先放在前面考虑的另一半。”白纤琼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回答。情侣之间,对于可能的“第三者”,本就该优先考虑对方的感受。这种事儿,本就是不选A就选B,她当然不可能选姚安。
这回答……姚安张了张口,无言以对。一口气堵在胸口,他侧头,舔舔牙,忽得视线转回来,语气却不冲了:“你这样让我考虑其他女生的感受,你考虑过我听了的感受吗?”
“……对不起。”白纤琼沉默。每个人的感受都值得尊重,只是人心都是偏的,总有更看重的而已。
一时之间,他们周围只有从空调里吹出的冷气声。
许疏明他们从雅间出来了。“聊完了吗?”许疏明问。
“嗯。”白纤琼点点头,回了一个笑。
“那走吧。”
“好。”她再次点头。
全程许疏明,或者说“苏绮”没有看姚安一眼。
姚安心中腹诽:这就是很喜欢他的样子?够隐蔽呀。
若是苏绮在这里,也得承认,没个侦查员的特质,还真是不太好发现。毕竟,她把“暗恋”的“暗”字在目标人前发挥得特别好,把“恋”字在目标人后也发挥得特别好。所以,所为目标人的姚安感觉不到,而属于目标人后的白纤琼却深以为然。
但此时的她不在这里,而是在地铁上:她已买好了回家的高铁票,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发车。
如今已是6月中旬,期末考试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