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马不停蹄地跑回到木屋里,却没找着镇鬼神器——乌夕夕,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附近他又不熟悉,只能绕着屋子,拢着手大喊:“乌!夕!夕!你!快!回!来!啊!!!”
声音在山中不断地回响着,把早起的鸟儿都惊得飞起来了。
屋子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陈遇都喊了一个遍,嗓子都快哑了,再加上一路提心吊胆地奔跑,他早就渴得能喝下一缸水了。
陈遇走到水缸旁边,舀起一瓢水,正欲解渴,身后就轻飘飘来一句:“你在喊魂啊?”
“啊!”陈遇吓得水瓢掉到地上裂成两半。
乌夕夕皱眉,“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陈遇才反应过来背后的人是乌夕夕,他深呼吸平静一下,才说道:“乌夕夕,你以后能不能别从我背后突然冒出来,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他已经被那个背后出现的女鬼给吓出来了心理阴影。
乌夕夕当然知道,虽然盗墓的人胆子比常人大一些,不过也不是没有被吓死的情况,守墓那么多年,她当然见识过。
问题是现在她又没特意在扮演粽子吓人,这也能吓到人?
她鄙夷地说道:“你胆子也太小了。”
若是以前,陈遇肯定是认为自己胆子不小,最起码没有怕鬼这一弱点,但今天这一遭遇让他没办法自信起来了,他磕磕巴巴地说:“这……山里……闹鬼!”
作为这座山唯一的居民,乌夕夕当然知道这里闹鬼的——假象,都是为了吓唬住这附近村民,不让他们上山来,至于闹鬼的假象,自然是乌家人时不时闹出来的,而她今天并没有在闹,陈遇如何能撞到了“鬼”?
乌夕夕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撞见了什么样的鬼?”
“女鬼!就是电视里演的那种长长的头发,披在脸前,脸很白很白,眼睛流血,怨气很重的样子。”陈遇回想下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女鬼,就浑身打了个冷颤。
一个女鬼冷不丁贴在自己的背后,转过身去,差点被她伸出来的舌头给舔一脸,当场没吓尿就已经算是相当可歌可泣了。
乌夕夕心想,最近没有要闹鬼的打算,是不是哪个同行出来溜达,路过此地,顺便不小心吓破了陈遇米粒大的胆子。
她便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
陈遇跳起来抱住她的胳膊,紧紧地贴着她,“你能镇鬼,我可不行,要不,我们还是搬到隔壁那座山的村子里去住吧。”
乌夕夕斜睨他一眼,“你连野猪都敢抓,还怕区区一个女鬼?”
陈遇的脑子滞了一滞,用看到外星人的眼光看着乌夕夕,“野猪和女鬼,两个当中,当然是女鬼更可怕啊!”
乌夕夕问他:“女鬼咬到你了?”
陈遇猛摇头,被咬到那还得了?
乌夕夕又问他:“女鬼能咬到你?”
陈遇认真地思考一下,“暂时还不能确定她能不能咬到我,但问题不是她咬不咬我。”
乌夕夕反问他:“问题是什么?”
陈遇挠头,想不出这个问题是什么,“女鬼又不是畜生,怎么跟野猪相提并论,咬不咬人这个无所谓,那可是鬼啊!鬼啊!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你只是因为她是鬼,所以就害怕?她明明就不会咬你。”乌夕夕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想不明白,为啥大家都那么害怕鬼,可能是她自己本身就是扮演鬼的身份,无法体会到怕鬼的滋味吧。
“当然!正常人都害怕鬼好不好?”陈遇撇头偷偷嘀咕一句,“你不在这个正常人的范畴之内,不怕鬼也很正常。”
乌夕夕嗤之以鼻,不接受陈遇的搬家挪窝的提议。
陈遇跟在乌夕夕的屁股后面,缠着她说了一堆道理,都没有发挥到半点作用,最后只能仰天长叹:“那算了,你不走,我走。”
在下山挑水那会,陈遇已经从那群小屁孩嘴里得知了他们村子的方位,也不需要乌夕夕给他带路,自己就去到了村子那里。
陈遇一路上都想过了,到了村子里,打听一下,然后找户善良质朴的人家借住几天,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大不了就像向乌夕夕借钱那边,先赊账呗,反正都欠了一笔无形的“巨款”,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他的打算很美好,唯独没将自己这张面孔算进去,对于这些村民来说,这个“人”曾经在村长家里住过一段时间,村长将他当成贵客,好吃好喝地供着,以为能赚到一笔不错的收入,毕竟这荒山野岭的,基本上靠种地自给自足,平常也没什么人来往,赚钱的门道少。
哪知道这人还没把答应好的钱给付了,就突然人间蒸发,不见了,村子不大,村长为招待贵客,杀了多少只鸡鸭,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无不为村长扼腕。
今日,这人又来了,还是在欠着村长的钱的情况下出现的,大家虽然不至于捡石子扔他,但听到他问能不能给他借住,大家都统一口径,摇头拒绝,乖乖,村长被骗的例子就活生生在眼前,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照样上当?
陈遇几乎把村子里的人都问了个遍,居然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留他过夜的。
他摸一把自己的脸,乌夕夕家没有镜子,他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什么时候在他不知情里,突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了。
最后一个被陈遇问的村民,他摆摆手,然后指着另外一处,对陈遇说道:“你上次不就是住在村长家嘛,这次你就再去他家里住就好了,我家里小,没多余的地儿挪出来给你住。”
陈遇无可奈何只能顺着这个村民所指的村长家方向,走过去,希望这个村长能热情好客收留他住几晚。
他得在村子里借住,山上闹鬼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乌夕夕家里只有一张床也是一个原因,他昨晚能睡到床上纯属运气好,今晚乌夕夕绝对不会让他再爬上床去了。
陈遇刚到村长家,就见到挑水时遇见的熟人,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他看到陈遇先是一愣,然后招呼道:“呀,是小秦啊,快进来快进来。”
陈遇没料到自己一头就扎到了秦漠的债主这里来,尴尬万分,走不是,进去也不是,重点是对方一副以为他是来还钱的模样,而他此刻身无分文。
没等他纠结出结果,村长就一把拽住他将他拉进去了。
陈遇忙说道:“我没钱,我不是来还钱的,额,不对,我不是秦漠,你们都认错人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乌夕夕,她都一清二楚。”
村长牢牢抓住陈遇试图要挣脱的手腕,笑呵呵地说道:“小秦真是爱开玩笑,明明都叫人替你还了钱,还在逗我这个老头子。”
“啊?”陈遇一脸莫名其妙,早上还喊着他要还钱,才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又说他叫人帮忙还钱了,如果他们有手机倒还可能,线上转账是分分钟的事,可是这里就没有人用手机,他也没兜着手机过来,再说,他为什么要替一个不断甩锅给自己的人还钱?
陈遇想了想,猜测地问道:“乌夕夕她帮我还钱了?她那么有眼力见?这完全不像她的风格啊。”
“不是乌夕夕,是你亲叔叔替你还的钱,喏,他就在里面等着你呢。”村长一把将陈遇给推进屋内。
陈遇踉跄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然后就看到大堂里坐着一个人,正是他的亲叔叔——陈书杰,与他四目相对上了。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陈遇见到过往最亲近的小叔,再没那种亲切感,此刻他的寒毛一根根地竖起来,比跟女鬼脸贴脸,还要透心凉。
他僵硬地抬起手,跟一条摆针一样左右晃了晃,“嗨,小叔,你怎么来了?”实际上他的脚掌正在以微不可见的速度,向门外移动着。
陈书杰拍拍桌子,对着一旁的凳子扬扬下巴,“到这边坐下,我们叔侄几天没见,该好好叙叙旧了。”
陈遇扯出一个笑脸,“不就几天没见嘛,有什么旧好叙的。”
“我说,过来,坐下。”陈书杰微微眯了眯眼睛。
“是!”陈遇就跟收到命令的士兵一样,收回要往外挪的脚,小碎步地跑到陈书杰指示的凳子面前,坐下来,将双手放到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姿态,毕恭毕敬地说:“小叔您有话请说,小侄洗耳恭听。”
陈书杰很是满意地轻敲桌子,开门见山直接就问:“你们准备怎么对付我?”
陈遇立即就被这个问题给难倒了,给陈书杰说道:“小叔,我觉得你是想太多了,患有被害妄想症,什么对付不对付,没这回事。”
乌夕夕就是思维放散型的人,永远猜不透她在想什么,陈遇以为她想吃饭的时候,结果她想的是打人,在以为她想打人的时候,她却突然想睡觉,从回来大山里后,一次也没跟他提过关于如何对付陈书杰这个要命题。
现在小叔走后门想要提前知道答案,他也不知道啊!大家等着一起挂科吧!
陈书杰却不知道自己侄子心里的苦,只当他不见棺材不掉泪,“唰”地抽出一把匕首就扎在桌子上,“说!”
陈遇欲哭无泪,他都不知道的事,逼问他说什么呀?
鉴于那明晃晃的刀光,陈遇只能一五一十地说道:“小叔,我跟你说,乌夕夕没把我当自己人,突然就把我打晕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她也没跟我说过接下来要干什么,就让我去挑水劈柴种菜,纯粹当我是个免费劳力啊!”
陈书杰阴森森地盯着陈遇。
陈遇头皮一麻,抬手指着躲在门口边偷听的村长说:“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村长,他今天早上是见到我去挑水的。”
村长抽一口旱烟,露出黄黑黄黑的大牙,丝毫没有偷听被抓到的羞窘,为陈遇作证,“他早上是去挑水了。”
陈书杰问:“既然她把你当劳力,怎么现在没去干活,跑到村子里来了?”
陈遇苦着脸解释说:“我在山上撞见鬼了,才没敢再待在上面,这个你也可以问问村里的小孩子,他们当时也在场。”
“你说你和乌夕夕不是一伙的,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坏我好事,把她放出来?”陈书杰搬出旧仇来,跟陈遇算这一笔账。
陈遇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不小心偷听到他存了想要弄死自己的想法,为了自保,也为了别的,所以才故意跟他作对的。
陈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要跟他算账的陈书杰,“乌夕夕又没对你做过什么,顶多就是掐过我脖子,那也是因为她认错人的误会,你把她囚禁起来,这就不好了吧,我也是不希望小叔你害人害己,然后走了一条不归路,小叔,现在收手回头,别再一错再错,一切都还来得及。”
“啪!”陈书杰用力狠拍一下桌子,冷哼一声,“哼!她二十年前欺骗我感情,还夺走了九转龙祸,害我浪费了二十年的年华,你说这还不算对我做过什么?再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回头!”
陈遇嗫嚅了下,才解释说道:“其实二十年前的那个女人,是乌夕夕的姑姑乌栖栖,她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只是长得比较像,名字也谐音了。”
对此,陈书杰冷嗤一声,“要是我再信那个女人的鬼话,我就是一头猪!”
陈遇很想说:小叔,你要是不信才真的是一头猪啊!就算再怎么保养,哪有人会一把年纪了,还跟年轻姑娘一样。
他昨晚睡在乌夕夕的旁边,“不小心”近距离观察了她的脸,皮肤紧致一点细纹都没有!绝对不是四十岁以上的女人会有的状态,何况还是在穷得叮当响,买不到保养品,更没闲暇功夫保养皮肤的山沟里。
不管乌夕夕是不是乌栖栖,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书杰并不想要回头是岸,执迷不悟地要一条黑路走到底。
陈遇觉得小叔跟乌夕夕都是一类人,那就是完全不听劝,只做自己认定的事。
陈遇认清这一事实,张张嘴,再说不出劝陈书杰回头是岸的话了。
他无可奈何地说:“那你想怎样?”
陈书杰如鹰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他勾勾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总透着一股邪气,让今天刚撞见鬼的陈遇浑身打个冷颤。
陈遇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跟陈书杰商量道:“小叔啊,咱能不能别笑得那么磕碜?你……不适合走邪魅狂狷的路线。”
陈书杰脸上的肌肉一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得老长,“别跟我插科打诨,如果你弃暗投明,帮我解决掉那个女人,那我多少顾念下叔侄之情,放你一马,不计较你干过的那些好事。”
“既然我干过的都是好事,为什么要跟我计较?”陈遇自认自己干的确实都是好事,无不委屈道。
陈书杰一默,又用力大拍桌子,“你闭嘴!听我说!”
陈遇瘪瘪嘴,“你说呗,我在听着。”
陈书杰顺顺胸口的闷气,才说道:“乌栖栖那个女人奸诈狡猾,我一个人不是她的对手……”
“啊?你不是她对手,居然还能把她抓住关起来?”陈遇顺嘴吐个槽,被陈书杰杀人的目光瞪过来,他赶紧在嘴边做个拉起拉链的动作,不再吭声。
陈书杰继续说道:“你到时跟我里应外合,她肯定没料到你已经迷途知返,然后杀她个措手不及。”
陈遇无声地拍拍小手掌,好棒棒哟!
“所以你要假装没遇见我,回去呆在她身边,找个机会,把这包药下到水里,让她喝下去,接下来,就没你事了。”陈书杰掏出一包药粉塞到陈遇的手里。
陈遇捏着药粉包,十分为难,“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色无味杀人不见血的毒药?”
陈书杰:“……别耍宝了,你当这是武侠小说里头啊?我去哪里弄无色无味杀人不见血的毒药,这是迷药,她喝了就昏睡不醒。”
“十里飘香软筋散!”陈遇惊道。
陈书杰额头滑下三根黑线,“什么十里飘香软筋散,我去哪弄到那种玩意,这就是普通的安眠药,只是磨成了粉末而已。”
安眠药?陈遇就想起自己被打晕后,乌夕夕给他灌安眠药的事,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拿安眠药干坏事啊?!
陈遇将这包药粉塞进口袋里头,很是怀疑地问道:“只是将她放倒就可以了?你该不会还想把她绑回去关起来吧?”
陈书杰拔起插在桌子上的匕首,在袖子上擦一擦,收回到匕首套子里,才说道:“你以为我山长水远地进到山里来,就是为了抓这个女人回去?她值几个钱?”
“那你是打算挖了她家的坟,找古董宝藏?”陈遇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陈书杰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含糊地说:“是,也不是,你只管按我的说去做,到时你就知道了。”
陈遇暗自做个怪脸,当他猜不到似的,九转龙祸的资料都看了个遍,小叔冲着什么去的,也不外乎是为了那神乎玄乎的传说。
看乌夕夕有那时不时晕过去的毛病,他就不相信九转龙祸有什么特殊的功效了,乌夕夕也曾经说漏嘴这是一把钥匙,顶破天就是打开墓地里特殊密道的门。
至于门内有什么,大概就是陪葬品啊,死人的骨头啊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