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拿着笔,有些犹豫不决,“我又不是什么名人,你真的要我的签名?你事后不会来找我麻烦吧?”
他实在是想不出乌夕夕要他的签名做什么,总不会是骗他做担保人吧?一个在大山里深居简出,与外界脱轨,不谙世事的人,有这个需要吗?
“别婆婆妈妈的,就几个字,快点写。”乌夕夕催促道。
在乌夕夕的催促之下,主要是她沙煲大的拳头威胁下,陈遇颤颤巍巍地在白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才刚将笔放下,乌夕夕就一把抓住他的手。
陈遇一惊,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捏了一下,酸酸麻麻的,有点小刺激,看着乌夕夕越靠越近的脸,舌头都开始打结了,“你、你要做什么?”
乌夕夕捏着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拉到眼前,然后用另一只手上的针扎了一下他的指腹。
“嗷!你容嬷嬷附体了啊?!干嘛扎我?!”陈遇心动指数直线下跌,摸小手变扎手指,太特么刺激了!
乌夕夕死死抓着陈遇要挣脱的手,将手指冒出来的血珠按到刚刚签了名字的白纸上,就跟逼良为娼的恶棍一般,逼迫那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在自己的卖身契上画押。
等到血印子落在纸上后,乌夕夕才松开陈遇的手,陈遇抽回自己的手,将被扎留学的手指头放到嘴里吸允,含糊地说道:“你这针……有没有消毒的,可别给我……整出破伤风,关键是你能别问都没问过我的意见,二话不说就动手扎我一针?”
乌夕夕看都没看他,“问了你会让我扎吗?”
“当然不会!”陈遇暴跳如雷,“我又不是受虐狂,天天不是被你扎手指,就是各种殴打!”
“你看,你都不会答应,所以干嘛要问你。”乌夕夕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
“所以干嘛要扎我?!”陈遇愤愤道。
乌夕夕抖一抖签着陈遇大名和手指血印的纸张,说:“当然是让你在卖身契画上手印。”
“我去,居然还真的是卖身契。”陈遇说罢,又嘲讽地笑道,“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名字和手印而已,算不上卖身契吧。”
乌夕夕吹干血印,说道:“待会在上面写下内容,那就是一张卖身契了。”
陈遇:“……”
过了一会儿,陈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得不承认,这么奸诈的坏点子,被你给用上,完全不符合不谙世事的人设,我还是挺吃惊的,可你不知道的是,卖身契不具备法律效应,劝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乌夕夕皱皱眉,“你们的什么法律怎么那么烦人,一天到晚告诉我这不行那不行。”
陈遇得意洋洋地说道:“法律的存在,为的就是约束你这种作奸犯科的人,不然坏蛋都像你这样去坑人,那得多少无辜男女老少会受骗上当,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陈遇伸出手,向乌夕夕索要那张留有他签名和手印的纸,“把它给我,我一把火烧了它。”
虽然卖身契没有法律效应,但是欠条却是有的,万一乌夕夕在上面写他欠她一大笔钱,那他还是会被坑出血来了。
乌夕夕自然不给,她只问陈遇,“你还想不想要衣服穿上了?”
陈遇抱着光溜溜的肩膀,后知后觉感到有点凉快,便去扯了被子披在身上,愤慨不已地说:“那你倒是借钱给我啊。”
乌夕夕大笔一挥,在那张纸上写下:陈遇向乌夕夕借款()元,一年内以十倍的数额归还。
陈遇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后发出大大的赞叹声,“我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十倍就算了,借了你多少钱的这个数,还留着那么长的空白,你是打算填多少个数字上去?然后再乘以十,我不吃不喝干一百年活都还不起啊!”
乌夕夕并不急于将借款数额写上,她将这张空白借条折起来,塞进衣服内侧的兜里,“你在家等着,我去给你买几件衣服回来。”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了!”陈遇生无可恋,在她背后喊道。
乌夕夕去买衣服的这会功夫,陈遇就继续窝在被子里睡回笼觉,他本来就没睡够,是被乌夕夕给打醒过来的,这会她人走了,他又能好好睡觉了。
昨夜他披着衣服睡的,半夜里就被冻得不行,才本能地钻进乌夕夕的被子里,嗯,钻进乌夕夕的被子里,然后搂着她睡了一夜……
那种感觉还挺软乎乎暖绵绵,陈遇闭着的眼皮抖了抖,耳朵尖上开始因为体温升高而染上红晕。
当乌夕夕从村子里买到两套衣服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陈遇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她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将衣服丢他身上,“快起来,不要睡了!”
陈遇扯回被子盖到身上,嘴里嘟嘟囔囔道:“又不用上班,起那么早做什么,走了几天路,好不容易睡一觉,就让我睡久一点,行不行啊?”
“不行!”乌夕夕又把被子扯开,这次是直接收走,放到木箱上。
没有被子,身上又只有一条裙子,陈遇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不得已从床上爬起来,穿上乌夕夕买回来的衣服,很是无奈地说:“要做什么,你说吧,我去做还不行吗?”
“挑水、劈柴、种菜。”乌夕夕数道。
陈遇打个哈欠,揉揉迷蒙的眼睛,“三选一,那我选挑水,昨天说好的了。”
乌夕夕摇头,“没得选,全做了。”
还处在困顿中的陈遇一下子就醒过来了,“挑水、劈柴、种菜,这么多的活,全都让我一个人做了?我没听错?”
乌夕夕点头,“没错。”
陈遇敛目,“你这是在奴役我?”
“本来可以说是帮忙的,如果你喜欢把这叫做奴役的话,那就随你喜欢吧。”乌夕夕眨眨眼,毫无心虚愧疚之意。
哪有给人安排了一堆工作,美其名曰帮忙,还让别人自己决定喜欢把这叫什么,难道这样干起活来就特别轻松愉快了?
陈遇差点都气歪鼻子了,“事实就是奴役,难道换个词就能改变它的本质了吗?”
乌夕夕见状,将手伸进衣服内侧要掏那张欠条,慢悠悠地说:“你不想干活,也可以,那就用钱来还吧,你觉得我该填多少比较好?”
陈遇忙按住她的手,诚恳地说:“难得我们那么有缘分,一起掐过架逃过命杀过猪,感情特深厚,我觉得这种时候谈钱就伤感情了,不就是挑水劈柴种菜嘛,我一个人全包了!你歇着!”
说完,他抓起乌夕夕从村子里顺手带回来摆在桌子上的早餐——几个地瓜,往嘴里一塞,就到门口去挑起木桶下山去挑水了。
乌夕夕自然没歇着,她看着陈遇下山后,提着一把砍柴刀就往古墓的方向走去。
按着乌夕夕的指示,陈遇啃着地瓜走下山,就看到了一条清澈无比的河流,这一大早的,也有别的村民正在挑水,陈遇看着他们的动作,将桶往河里一兜,两只桶就装满了水。
接下来就是要用扁担将这两只盛满水的桶给挑回去了,陈遇小心翼翼地半蹲在扁担之下,寻找着一个最佳平衡受力点,然后两手搭在扁担的两头稳住,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额……”陈遇刚刚将两桶水挑离地面不到两秒钟,就迅速重新矮下身子,两桶水重归地面,由于地面都是石子,并不平坦,桶还倒了,水全洒了出来。
陈遇没能挑起水来的窘态,一下子就被附近的村民给发现了,几个玩耍的小孩甚至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陈遇羞窘地憋红了整张脸,为毛会这么重,乌夕夕是个怪力女,跟她没法比较,但明明看到别人挑水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两个年纪比较小的少年在挑水,他们都很轻松的样子啊。
“秦叔叔,你好笨哦,怎么连两桶水都挑不起来?”嬉笑的小孩子跑过来说道。
陈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们喊的人是他,一头雾水地“啊?”一声。
“秦叔叔,你上次跟我说,如果告诉你夕夕姐姐的事,你就给我带超好玩的玩具,你带来了吗?”一个小男孩扑闪着一双圆溜溜地大眼睛,向陈遇索要秦漠所承诺的玩具。
“还有我的漂亮裙子呢?”小女孩也开口索要道。
“我也有、我也有!”
陈遇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被认错人了,略带尴尬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我不是你们说的秦叔叔。”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秦叔叔!你一定是想赖掉我们的玩具和漂亮裙子!”小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就是认定了他是秦漠。
挑着水路过的村长向陈遇打招呼道:“咦,这不是小秦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上次走得那么匆忙,在我家吃住的钱还没给,我还以为你想要赖账,你回来就好了,这次别忘了给钱哦。”
望着村长远去的背影,陈遇黑人问号脸,仰头悲叹:“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到底还要给秦漠背多少口锅?”
围在一旁的小孩无所事事,就不走了,陈遇好说歹说都没能赶走,只好厚着脸皮从河里再挑半桶水上来,试了下,感觉还行,才挑起来往回走。
有个小孩看到他桶里装的水只有一半不到,忙冲他喊道:“秦叔叔,你桶里的水还没装满呢!”
陈遇默默无语,不懂事没眼色的小屁孩闭嘴!要是装满水,那他就挑不动了!
叽叽喳喳的几个小屁孩跟在他身后,没完没了地催促着他这个“秦叔叔”给他们承诺的礼物,陈遇咬牙挑着水晃晃悠悠地往山上走,没理会那些小屁孩。
比起乌夕夕见面就掐脖子的行动力,一群小屁孩?陈遇不放在眼里,随他们误会去吧。
走着走着,忽然身后的叽叽喳喳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陈遇狐疑地回头看,那些小孩都停在几米外,没再跟上来,还一脸惧怕的样子。
他不禁问道:“你们怎么了?”
为首的孩子头头指着山上,怯声说道:“秦叔叔,这山上有鬼,阿爸阿妈都叫我们不要上去。”
有野猪老虎熊瞎子,这话还比较可信,至于鬼怪,陈遇身为红旗下长大相信科学的有志青年,当然是——不怕的。
陈遇想着可能是父母担心孩子到处瞎跑才这么说来吓唬他们的,这种善意的谎言,他还是不要戳破它比较好,便含糊地说道:“哦哦,可能有吧,你们赶紧回家去,别跟在我屁股后面了。”
哪里想这些山里娃居然那么不好忽悠,他们把矛头指向陈遇,“你不信山上有鬼?你不害怕吗?”
陈遇都在山上过了一夜,怕个毛啊,“我是大人,不害怕鬼。”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阿爸阿妈他们也是大人,但是他们就害怕鬼,从来不进这座山的。”
如果说父母编谎话吓唬小孩,陈遇还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这山里有野猪有毒蛇,小孩子不要瞎跑比较合情合理,但是怎么连大人都指定这座山不能上?似乎不是单纯的吓唬小孩子啊。
山上有什么东西那么可怕,陈遇能想到的就只有乌夕夕这个唯一的住户了,别不是她到处搞破坏,然后吓到这些单纯的村民了吧,他略带笑意地说:“你们该不会是把乌夕夕当成那个鬼了吧?她就住在这山上,你们知不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夕夕姐姐跟我们不一样,她特别厉害的,不怕鬼,才敢住在这座山上!”小孩听到陈遇把乌夕夕当成他们口中的鬼,很是气愤地说道。
陈遇忽然来兴趣了,“那你们就知道这山上有鬼,难不成你们见过鬼?”
几个小孩脸上开始浮现起动摇的神情,小孩头头半信半疑地说:“可是我阿爸说他小时候就是不信,跑到这山上玩,然后就看到鬼了。”
其他小孩也纷纷应和道:“我阿爸、阿妈也看到过。”
陈遇觉得这还是他们父母编出来的谎话,便说道:“我住在乌夕夕家里,所以我不怕,她会负责把鬼给赶跑的。”
小孩瞪大眼睛,“为什么秦叔叔可以住在夕夕姐姐家里?”
秦叔叔、秦叔叔的,听着陈遇就火大,他磨磨牙说:“你们几个,快回家去吧,还有,不要再喊我秦叔叔,喊我哥哥,陈、遇、哥、哥!”凭什么乌夕夕是姐姐,他就是叔叔了。
小孩头头的男孩子嘟着嘴说:“夕夕姐姐说只有嫁给她的人才能住到她家里去,我长大后要嫁给夕夕姐姐的,你不许跟我抢!”
“等等、等等,你是不是没搞清楚什么叫嫁人?”陈遇深深地为男孩的认知错误感到担忧,教导地说道:“你是男孩子,是要娶老婆,而不是嫁给女人。”
“我就要嫁给夕夕姐姐!夕夕姐姐说的,她不会嫁给别人,只能别人嫁给她,你就是不许跟我抢!”男孩大声地宣布自己的伟大志向。
陈遇:“……”一个被乌夕夕拐进坑里去,还死活不肯被人救出坑的小孩子,真可怜!
“乌夕夕你这个孽障!看我不收了你!”陈遇侧头小声嘀咕道。
几个小孩一脸茫然,“秦叔叔,你在偷偷一个人说什么?”
陈遇看向他们,摆摆手,“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精神,你们这些小屁孩是不会懂的,还有,都说了喊我陈遇哥哥,不要再叫我秦叔叔!再这么喊我的话,哼哼,我放那些鬼出来,问你们怕不怕?”
说罢,他做个鬼脸吓唬他们。
突然这群小孩就大惊失色地指着他,尖声叫道:“鬼啊!!!!!!!!!!”然后拔腿就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了。
陈遇反被吓了一跳,他摸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这样的脸,扮鬼脸应该还是挺帅的啊,有这么可怕吗?”
他很是不解地摇摇头,重新弯腰将扁担搁到肩膀上,挑起水桶,转身要往山上走。
“鬼啊!!!!!!!!!”陈遇与贴在自己眼前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的女鬼对视一眼,发出尖叫,两腿一软就往后跌倒了。
女鬼掏掏快被尖叫声刺破耳膜的耳朵,转身就跑了。
陈遇在山坡上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堪堪稳住身体不再继续滚下去,待他再看向原地,女鬼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他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按着噗通噗通跳的心口,艰难地咽着口水,“妈呀,这大白天的就闹鬼,这地方也太邪门了!”
陈遇不敢再逗留,翻倒的水桶也不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女鬼又会出现,拔腿就往山上跑,只有见到乌夕夕这个镇山之宝,他才能安心下来。
“啧!”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居然传出了咂嘴声。
接着从草丛里窸窸窣窣地钻出来一个人,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叶子,望着山上的方向,嘲讽地说道:“就这点胆子,也敢来咱们的地盘晃,快滚回你的城里去吧!”
“小卢,你这是地域歧视。”方才不见了的女鬼从一棵树后走出来,她的头发向前梳,披在眼前,整张脸涂得死白死白,眼周再涂点红色的血迹,整个女厉鬼索命的形象。
小卢插着腰,傲娇地哼哼道:“我就是歧视了又怎样?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事跑来干嘛,他有本事就别来我们这啊!”
演女鬼的小美撩起披散着的头发,无语地翻个大白眼,“你丫就是公报私仇,见不得人家跟夕夕好上了,想要吓跑人家,得,我也是看你可怜,才陪你演这么一出戏,这笔账你就先欠着,多攒几次,我下一套的防水化妆品就有了哈。”
“好什么好上,八成是夕夕太天真,被这尖嘴猴腮的奸诈小人花言巧语给骗了!”小卢咬牙切齿,“我绝对不能让夕夕再”
小美努力回想了下刚才看到陈遇的样子,跟尖嘴猴腮相差甚远啊,“喂喂,人家长得挺好看的,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磕碜,倒是你现在喝掉一大缸醋的样子有点难看了。”
小卢跺脚,“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的,还是站在他那边的?!”
“我们都认识多久了,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小美同样跺跺脚,“我当然是站在长得帅的人那边。”
小卢欣喜,万分感动地说:“小美,虽然你平常老是扮演禁婆丑得吓到我们,但你果然还是我最好的哥们。”
小美一口唾沫就吐出去,“我呸!谁是你哥们,姐姐我眼睛还没瞎好嘛,长得帅的人是兮兮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好不好?你啊,还是回去多照照镜子吧,以你的审美,是不会懂得如何欣赏禁婆的艺术装。”
小卢抹抹脸上的唾沫星子,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