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长情此话问出才惊觉失言,但话已经说出来,此时再收回更加可疑,于是眼珠一转追加了一句,“他是我师父至交,我也好多年没见了。”
薛昊一不疑有他哦了一声,转头去看何岩,何岩垂首这才出了声,“没见到,只见到了玉公子,解药是他给的,还托卑职带给郡主一句话,汤饼好吃不可久坐。”
这句话他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如今当众说出来,众人除了玉长情若有所思的点头外,也就李修远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对,下官今日来是有事要问问郡王,赵忱。。。”他话还没说完,李修远已经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要出口。
入夜时分离家将近一日的玉长情终于回了自己的东院,人才刚坐下,东院外便传来一阵吵杂声,隐隐听着像是全府的人都来了。
“出了什么事?”玉长情侧头问神色不悦的苗儿,她离府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这些人难不成都把她这东院当菜市场了?
苗儿狠狠瞪了一眼外面,看着左右侍卫往院门口去了才说道,“主子大概不知道,你离府这段时间西院那位已经来闹了两三次,说有人看到主子你进了宜章郡王府过夜,还说你败坏了颐王府的名声。”
她可是对自家主子一万个放心,以她的性子,就算和宜章郡王那等俊美之人同床睡上一晚,也绝对不会发生任何不该发生的事,说不定还会愉快的聊个通宵。
西院那女人一双儿女都被大理寺卿给带走了,直到现在都不知如何,颐王也病在榻上昏迷不醒,她哪来的心情来东院找事。
“这是不打自招吗?”玉长情冷笑一声,她在宜章郡王府中遇刺中毒昏迷这事连苗儿也是现在才知道,李婉玲却似乎早就知道。
还拿什么有人看到她去郡王府这等拙劣的谎话当借口,昨日晚间可是快到宵禁才去的,且是翻得后墙,巷子里根本没人。
更何况贵族士族宅邸林立的修业坊中,小厮仆人看到这等事莫不是三缄其口,谁会看到后跑到安业坊去跟颐王妃嚼舌根?难道夜里会有贵女夫人入郡王府后的小巷私会?
“东院不得擅入,既然他们不见到我不罢休,那本郡主就出去让他们见一见。”玉长情起身在苗儿的摻扶下往院门口中。
她院中的侍卫个个身手不错,对付府中那些侍卫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自然是没人能闯进来。
玉长情一袭青色罗裙站到院门内的栈桥上,远远看着门外侍卫闹腾,不由挑眉喝问道,“颐王府莫不是换了主子?我父亲下的命令你们这些侍卫是要罔顾了吗?”
她脸上早就把无所谓的神情藏起,取而代之的是冷傲高贵之姿,那一身气势让院外的侍卫都齐齐住了手。
领头的是颐王府侍卫统领,他是李婉玲母亲的远亲,据说曾到蜀中任职,不过犯了不小的错误,差点就小命不保,是李婉玲把他带进了颐王府做了侍卫统领。
“郡主在呢,王妃请您过去一趟,昨日夜里可是有人看到您从后墙进了宜章郡王府,这名声传出去不止毁了您自己,也对咱们颐王府不利呀。”
玉长情眼珠微微一闪,李婉玲让她去西院?如此也好,不管是什么理由,她总归要看看父亲是否还安好。
“如此那我便过去一趟,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这般乱嚼舌根,诋毁当朝郡王郡主。”一堆麻烦事没解决,但不妨碍她没事给李婉玲添些堵。
西院门前站着两个侍卫,一脸寒气的看着她走进门中,院中小厮侍婢正在打理花草,她一眼便看到那株天青碧溪,枝叶郁郁葱葱,只是花期早就过了,入眼只能看到一片绿意。
李婉玲就站在西院卧房门前,远远看着她走来,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长情,平日我不曾多管过你什么,虽然你母亲早逝,但基本礼义廉耻却都应当是教了你的,昨夜为何做出那般荒唐事来?”
她不等眼前人站定,先声夺人皱眉问道,眼睛里带着一丝怜悯,似乎觉得她没了母亲的教导才会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
大唐风气不如初年那般拘谨,随着波斯胡姬等泊来族众多,女子也相对开放了些,男女同坐一席,偶尔约来一共郊游,也不是没有。
但半夜翻人家后墙进去的,若真被李婉玲坐实了,那大概是大唐首例,女子翻墙夜入男子家中,想想都觉得刺激。
但。。。。。。
“颐王妃说的哪里话,如此诋毁本郡主之人岂能饶过,还望王妃告知究竟是谁这般谣言坏我名声。”玉长情说的气愤不已,似乎真是被这件事气的不轻。
她双眼直直盯着李婉玲,誓要让传出此话之人出来对峙,她敢这么做无非是笃定李婉玲不会找那人出来,刺客怎么会为了此事出来与她对峙暴露自己。
果然李婉玲嘴巴翕动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侧身指了指卧房内里,示意玉长情道,“你父亲似乎有些清醒,你还是进去看看他吧。”
玉长情一愣,快步往屋中走,屋中摆设一如既往,不过桌子上多了几盒蜜饯,想来是御医药苦,李婉玲给父亲准备的,虽然这通常只有女子才会有的要求。
对玉方鸿而言,李婉玲确实算是尽心尽力,包括算计他娶了自己都不遗余力,但对于旁人而言,李婉玲未免太不择手段。
玉长情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床前,玉方鸿的脸色有些久病的灰白,看着不大好,听到脚步声微微睁了睁眼睛,见是她忽然很激动的想要起身。
顿时玉长情的心里便是咯噔一声,没来及反应,鼻尖一股淡淡的清香瞬间飘过,接着一个黑影自她身前飞快掠过朝窗户而去。
她正欲打算截住那人,李婉玲恰到好处的走了进来,玉长情的迈了一步的脚便立刻一个趔趄,惊恐的看着后窗的位置,嘴里大呼刺客。
即便已经追不上那人,她也得把东都频频有贵族遇刺的事情闹大了,前有宜章郡王,如今又有颐王,朝廷总归是要给阎罗殿那帮刺客找点不痛快。
她就势跌坐在地上,有些害怕的继续大喊大叫,刚才已经摸过了玉方鸿的脉象,身子已经见好,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如脉象表现出的那般。
李婉玲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的快步走向地上的玉长情看了一眼,见她只是受到惊吓,便朝玉方鸿跑去。
“阿郎没事吧。”玉方鸿此时已经再次闭目不言,似乎又昏迷过去,玉长情看着李婉玲焦急万分的样子,眼珠一转佯装脚腕被崴,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王妃还是赶紧请御医再来为父亲看一看,刚才那刺客不知有没有伤到父亲。”青天白日藏在颐王卧房中,而且看李婉玲的样子似乎并不多惊讶,看来那人他是知道的。
玉长情在赌,赌玉方鸿装病,赌刚才那刺客便是在宜章郡王府给她下毒的人。
李婉玲果然立刻起身焦急的去找御医前来,她直接围坐在地低声问道,“父亲可是知道了什么,此事颐王府是不是参与不得?”
她对着一动不动的玉方鸿说话,须臾之后他略带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长情,此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止牵扯到皇家,也牵扯到很多年前的一桩旧事,此事牵连甚广,不是一个小小的颐王府能扛下的。”
当年的事连皇家也当是一个禁忌,他不过一个权利争斗出来的异姓王,又怎么敢在其中插上一脚,更何况如今的武后今非昔比了。
但这些事他还不能跟女儿说,此事也关系到她,当年他是答应了雪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透露她的身世。
他的欲言又止让玉长情心中顿时没底,很多年前的一桩旧事且牵扯到皇家的,她能想到的便只有那件隐太子李承乾谋反后被充军的事。
这是她想不到的,神丹一案虽心中有预感牵连甚广,但决计想不到竟然和隐太子谋反一事还有牵扯,若真是如此,一个颐王府确实扛不住。
此事她需尽快传信雪神殿给那家伙知道,堂堂尊主竟然都没查明白就让她贸然插手,也不知道此时再收手可来得及。
玉方鸿没再说话,玉长情也重新歪坐在地上,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接下来的事就跟她关系不大,李婉玲很敷衍的请她回自己的东院治伤,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找麻烦就这么揭过去了。
六月下旬的东都已经有些炎热,午时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不想出门,侯飞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有任务在身,王家已经闹了好些天,再不给个说法,怕是连当今陛下也兜不住了。
他坐在王恽死时酒楼的二楼,看着底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像是全然忘了这里曾惨死过一人,死状还十分骇人。
“你坐在这里也想不到办法,王恽死时小厮说的大汉我看是乔装改变过,就算你问清楚了容貌也不一定找得到。”薛昊一吹了吹茶杯上的一瓣嫩芽呷了一口。
一连两日都跟侯飞到这里枯坐,真是把他给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