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最近大事不断,王家那位承议郎才死没多久,宜章郡王府再发生行刺事件,听说郡王本人没什么大碍,但府中侍卫统领却昏迷不醒,为此郡王请了西市有名的秦大夫住在府中诊治。
李修远站在床榻前看着秦伯为玉长情诊脉,她脸色已没昨日那般苍白,但人还是昏迷不醒。
秦伯收回手捋了捋半截胡子沉声道,“毒倒是抑制的及时,不过郡主的情况还是不大好,这种毒在中原不常见,解药更无从说起有。”
行医数十年,各种奇怪的毒见了不少,但这种毒一直只听过没见过,他也无法彻底解毒,李修远给这女娃服下的药也不过是暂缓毒性扩散罢了。
他说完见李修远蹙眉不语,半晌迟疑的又说道,“不是无人可解,如果能找天下第一楼楼主买,应当也是可以买到的。”
他年轻时曾听闻过天下第一楼的威名,天下事尽在楼中藏,天下奇珍尽在楼主手,此话传出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天下第一楼的人脉财富无人可比,据说只比更为神秘的雪神殿稍逊一筹,但能和雪神殿那般神秘的所在比,已经是江湖中了不起的存在了。
“天下第一楼?”李修远知道那地方,但从不曾去过,朝廷向来和江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井水不犯河水。
秦伯点头嗯了一声,楼似乎在江南,但洛阳城中应该也有联络点,只是不知道在哪儿。
李修远起身朝外走,门口站着何岩,见到他立刻行礼,李修远却摆手的交代道,“到西市找天下第一楼买样东西,蓝蝎毒尾刺解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拿回来,莫让人发现,快去快回。”
何岩神色凝重的点头转身快步离开,李修远站在门口没立刻进去,抬眼看着远处阴云翻滚的天空,风雨欲来之势已不可挡。
大理寺内,侯飞仰面靠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张写满名字的宣纸,他在思来想去想不通什么人会行刺玉长情,她不过是一个郡主,就算有秘密也不至于招来杀人之祸,还是在郡王府中。
“难道此事也跟神丹一案有关?”来洛阳时便知道这件案子,但一直以为不过是江湖骗人的把戏,敛财之余贪婪心起,导致一发不可收拾杀了人,但事到如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一个头两个大,焦躁的把桌子上的纸拂到了地上,重新靠在椅背上闭目深锁眉头,这天大的麻烦他怎么就接在了手中?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侯飞又无奈起身把地上的纸重新拾起,重新在桌子上铺好,点着那几个人思索。
“石忠生,定远将军,武刘氏,北市小厮,户部官员,赵忱,王恽,刺客,宫中贵人,西域之毒,这些到底怎么才能联系的合情合理?”
他原本是想找破案的线索,谁知道这么一想才发现,除了定远将军和赵忱之死有了明确结果外,似乎其他事都稀里糊涂的没个定论。
石忠生谁杀的不知道,武刘氏虽说武卫学承认自己杀人,但玉长情已经说他不过是目击者罢了,如今人都死了,也是死无对证。
北市小厮这个更麻烦,击杀他的是大理寺中人,到如今都没能找出到底是谁。
至于户部两官员三司会审定了死罪已经执行,但到底是谁想让他们死也不清楚,反正肯定不是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就对了。
接着是王恽和刺杀玉长情的刺客,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人可都是中的西域毒物,王恽当场毙命,玉长情却只是昏迷不醒。
薛昊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侯飞坐在桌前盯着面前的纸看,上面几个名字被蹂躏的皱皱巴巴,像是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我突然觉得我比你更适合坐这个位置。”他得意洋洋的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提笔在王恽和赵忱的名字中间划了一道,将两人连接起来。
他笑眯眯的看着眼睛一亮的侯飞继续道,“这两人应当熟识,赵忱祖籍太原,曾在太原王家当过几年长工,期间也曾随王恽侍奉,后来才到的洛阳,开了西市那家丧葬店维持生计。”
顿了顿他继续道,“说来也巧,石忠生祖籍也是太原,不过听说他早年便四处游荡,在太原的时间不长,当然还有一点也值得怀疑,他们三个到东都的时间前后不超过半载。”
侯飞的眼神闪了闪,三个同乡前后不到半载入的洛阳城,这其实不算什么,但又同时跟神丹一案有些牵扯那就奇怪了。
巧合不是不可以有,但太多巧合凑在一起那就有人为的可能了,“你还查到了什么?别磨磨叽叽的,快说吧。”
他不耐烦的促崔道,薛昊一这破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逮着点东西就在他面前卖弄,把他弄去刑部的又不是他。
“没见过你这样求人办事的,难不成如今求人都求成大爷了?”薛昊一咝了一声,在侯飞举起手的瞬间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往外吐自己知道的那些事。
最早到洛阳城的是赵忱父子,不过月余后王恽就携家带口奉旨到洛阳就任,起初来是做的金吾卫,但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最终竟落了个不痛不痒的承议郎之衔。
也是自那之后,王恽以往嚣张的性子就收敛了许多,可说到底太原王家的势力还算不错,犯不着这般屈尊才是。
“再不久就是石忠生,他到洛阳最晚,闹出的动静也最大,我原以为这三人互相没什么来往,后来听王家下人说石忠生曾到过王家,但没待片刻就离开了。”
到此为止三个人其实已经有了联系,赵忱和王恽有主仆之情,石忠生和赵忱有同乡之宜,而石忠生入城没多久就先找上了王恽,怕是也有心拉他一道发财。
只可惜王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答应,这才有石忠生和赵忱抱团的后来,如果一切真如他所想,那赵忱知道的肯定不止他说的那些。
侯飞摸着下巴,这么重要的人,宜章郡王应该不会就这么轻易让他死了,难道说他有什么瞒着他们所有人吗?
李修远此人他早就听过,小时候还常常被家里大人拿来跟他比,他的聪敏才智连皇帝陛下都十分欣赏,这样的人他可不会认为他是真的就此平庸了。
侯飞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比较大,身后的椅子被他带翻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但他都无心理会,只顾自顾自的往外快步走。
薛昊一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问他到哪儿去,他头也不会的说是去散心,沿途撞了好几个官差也不带停的。
宜章郡王府内,玉长情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李修远那张俊秀的脸,一双深邃的眸子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看穿。
她愣了一下,想要起身坐起来,刚一动,脑后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来,那感觉像极了小臂上解毒的疼痛,有些无法忍耐。
“你刚解了毒,还是躺着休息会儿吧。”李修远嘴里这么说着,手却细心的为她在身后放了靠枕,方便她半坐起身。
玉长情哦了一声,环顾四周发现还在他的卧房内,床边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秦伯,劳烦你再为她看看。”李修远起身离了床榻,为秦伯让了位置给玉长情诊脉,随后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侯飞。
侯飞有些迟疑的接过,他现在有点怕从这位郡王手里拿纸,何岩早前给他的信中的内容他到现在都没消化完。
薛昊一不知道他之前信里写的什么,见他迟迟不打开,一着急直接躲了自己摊开来看,上面就只写了一句话,墨迹都还未干。
“西域之毒蓝蝎毒尾刺自宫中流出?这是西市送来的消息?”纸的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篆字,应当就是个西字,代表此消息出自西市。
“王恽之死也是拜此毒所赐,可他是当场毙命,郡主。。。。。。”侯飞看了眼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玉长情,她看着虚弱,但却并没有性命之忧。
李修远看了一眼闭着眼伸出手腕给秦伯诊脉的玉长情,他也心有疑虑,但这不足以证明什么,便说道,“是天下第一楼的解药,若非何岩求取解药,怕是如今她也是你大理寺停尸房的一具新鲜尸体。”
侯飞和薛昊一听罢都浑身一抖,死一个承议郎不算什么,但如果死的是玉长情这种有爵位在身的郡主,那帝后给的旨意怕是不破案就提头来见了。
“天下第一楼?你们见到穆寒衣了?”玉长情听到李修远的话侧头问道,眼睛在薛昊一手中捏着的纸条扫了一眼,似乎刚才她听到的是蓝蝎毒尾刺,那不是西域奇毒吗?
当几个人听到穆寒衣名字时都楞了一下,尤其是李修远,他如果没记错的话,穆寒衣可是天下第一楼的楼主,江湖中盛传神龙见首不见尾,玉长情怎么会和他熟识。
李修远不会听错刚才她的语气,两人应当还是故交,一个江湖情报第一的楼主,一个堂堂郡主,这两人如何是故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