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灯火明亮,一女子斜斜倚在榻上,一男子长身而立与桌边,看起来两人倒是有几分相配,可当听见谈话内容却又惊觉不是那么回事。
“举手之劳?郡王也太浅雪了,明知道前因却迟迟不肯宣之于口,如此大费周章的,又是药铺又是赵忱,你到底想提醒我什么?”
玉长情是真的疑惑,石忠生的第一批丹砂没想到竟然是李修远给他的,他那时是否就知道石忠生要干什么?
李修远脸上还是那样的笑,几分疏离几分亲切,一身书卷气丝毫让人联想不到他竟有这般心机和手段,她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位宜章郡王。
“既然郡主猜到了,又何必非要大半夜跑来本王府上一问?”他说着朝外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子时,他房内还从未有女子,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大半夜跑来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本王是知道前因,却不能说,不管是你还是侯飞,即便知道前因也难料后果,你们承受不起,本王也一样。”
“这便是你缄默不言的理由吗?”玉长情立刻抬眼看着他问,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深海明珠,清澈透亮,又让人看不明白。
她起身走到李修远跟前,与这位宜章郡王见过好几面了,可从来不曾注意过,他竟然比自己高出挺多,身子削瘦却也足够宽广笔挺。
鼻尖淡淡的茶香萦绕,玉长情下意识动了动鼻子,“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郡王也不必急于解释,我只想知道,李婉玲那俩儿女在这中间扮演的角色。”
她对玉秋远和玉妃泠的了解仅限于表里不一,但今夜看到她房中那一幕之后,发现这两人远比她想的还要可怕。
玉妃泠她可以理解,一个在外面装的太久的大家闺秀总会有些变态的发泄方法,但玉秋远呢?他那一身戾气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李修远看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小巧的嘴巴一张一合,眉眼微微皱着,认真思索的模样跟她平时十分不同。
他深深看了几眼,垂下眸子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郡主为何一定要追查此事?若因颐王也服用此丹药为由,未免有些牵强。”
玉长情被他突然垂眸盯着的样子给惊了一下,她正想事情,根本没回过神来,又听他问出这话,更是踟躇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会武说出来没什么,但她是雪神殿中人的事若是说出来,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她自己倒也罢了,她父亲却不能因此受到牵连。
“若郡主有难言之隐,那本王也不多问,但此事若追查下去,郡主心中要有些底数。”玉长情脸上的为难他不是看不到,他也并非强人多难之人,只是此事有风险,她要进这一池浑水中,总归是要有点准备的。
玉长情嗯了一声,紧抿着唇,李修远说的话她听的出意思,她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多谢郡王提醒,但此事长情有必须要查的缘由,只是暂时不能相告。”
李修远是帮她许多次,但是不是值得相信还很难说,他的一举一动像是都有自己的打算和深意,这样的人她怎么能掉以轻心。
“南市药铺确实是本王的,不过此事只有几人知道,还望郡主为我守密。”说完不等玉长情答应,继续说了下去,“石忠生所练丹药是为一人试药,这人不可说,其中或许有误会,但如今人已经死了,怕是死无对证。”
“即便是死无对证,郡王不是也有了另辟蹊径的办法,真的赵忱你应该早就见过了吧,除了那些故事,还有什么物证没有?”
她懒得再继续拐弯抹角,眼看着都要到丑时了,早就过了该好好睡一觉的时辰了。
赵忱说的那些话一定是真的,他是李修远的人,这一点她信得过,那两样首饰能证明是玉妃泠的,但却不能证明人是她或者玉秋远杀的,或者他们跟神丹一案有关。
“那对姐弟做了什么让你看不下去的事,竟然肯动手收拾了。”李修远对颐王府中的过往也知道一些,玉长情这个郡主在府中的地位实则还不如玉妃泠这个庶女,只是听闻她一直都是满不在乎。
玉长情没说话,脑子里想到的就是玉秋远拿针扎下去那狠厉的表情,还有玉妃泠一脚狠狠踢在侍婢小腿上的狰狞。
李婉玲到底是怎么教育这三个孩子的,为什么玉裴远可以风清俊朗气质儒雅,而这两个却如同恶魔。
“郡王难道不好奇我为何知道赵忱和南市药铺的事吗?”他似乎没爽快说出自己所知的意思,那她就陪着这位藏拙的俊俏郎君捉会儿迷藏。
李修远微微一挑眉,转身坐到凳子上倒了两杯茶放在他和玉长情跟前,示意她可以坐下慢慢说。
玉长情深吸一口气,笑颜如花的道,“赵忱其实并没什么不对,只是后来有人说他不是真的,我又刚巧知道南市药铺是你的,所以才怀疑他也是你的人。”
玉妃泠和玉秋远的对话说到赵忱已经死了,那她和侯飞见到的那个便是假的,可他却告诉他们正确的线索,所以玉长情才会在知道李修远是南市药铺幕后主人时猜想,他也是宜章郡王的人。
毕竟在洛阳城中她的朋友不多,参与到这件事来的人更是不可能,那便只有一个不知敌友的李修远值得怀疑。
“郡主很聪明,那可否猜到真正黑手是谁?可否赌得起?”李修远说话间把一只匣子放在桌上,那是玉长情今夜来的目的之一,还有一个大抵就是想从他口中知道前因,但他不能明说,一切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这是什么?”玉长情嘴里问着,心里却十分清楚,这应该就是赵忱死时所留下的证据,物证。
这样也好,侍婢那边找不到有用的,但赵忱这里就不一定,毕竟在玉秋远派人杀人灭口前,李修远找到了他,还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好东西。
她打开看了一眼,是一方带血的帕子,上面有一人的名字,歪歪扭扭用血写在背面,而那帕子上的徽记和她手中那两支簪子上的一模一样。
“多谢郡主,长情今日就不打扰郡王休息了。”说罢起身要往外走,却还没走两步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似乎还是一个女子。
玉长情的脚步一顿,也就是这一顿,就顿出来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郡主,可否帮本王一个忙?”李修远说话语气很快,话音落下到玉长情挑眉反应,他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二话不说拽了她的胳膊就往床榻上走。
这是要做什么?帮忙还需要到床上?这忙帮的有点。。。。。。
她这边没想完,那边李修远已经抱着她一道钻进了被褥里,彼时还没来得及反抗,房门就被推开了,李修远抱着她的手就是一紧。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竟然能把堂堂的宜章郡王给吓成这样。
李修远迟疑了下,慢悠悠的在被褥里睁开十分惺忪的睡眼看向来人,房中灯光明亮,即便刚才他顺手灭了两盏,但也可以看清站在屋中的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
玉长情窝在李修远身后,透过他臂弯间的空隙看过去,只见那女子一身青碧色锦缎罗裙,纤细的手臂上搭着同色披帛,发式简单却讲究,笼烟般的双眉下是宝珠般的黑眸。
这姑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这样的美人李修远却避之不及,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啊。
“郡君深夜到访,尘邺有失远迎,实在是佳人在怀有些不方便。”他说着伸手把试图探头出来的玉长情给裹了个严实。
她是河东裴氏嫡长女,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地位,实在不该得罪,但这位裴娘子却十分缠人,愣是让他避无可避。
“郡王,你,你有妻室?”裴月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的问,她很喜欢这位不得势的郡王,不管是他清俊的外面还是那一身书卷气质,她都十分喜欢。
她是裴氏嫡长女,父母皆由着她选自己喜欢的男子为夫,她便看上了他,可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有了妻室。
李修远微微蹙眉,如此局面难道不应该直接抱歉离去吗,为何还能站在他床前问他是否有妻室。
“不曾有,但却是本王心仪之人,郡君若是无事,本王让何岩送你回去。”送客之意之明显,让玉长情都觉得有些尴尬,但那女子却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她甚至松了口气说道,“那便好,那月清就先回去了,月清说的话还请郡王考虑一二,月清告退。”
李修远一直等裴月清离开才从床榻上起身,不经意间垂眸看到玉长情躺的四平八稳,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的盯着他看。
“咳咳,郡主可以起身了,天色已晚,郡主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他不是过河拆桥,是觉得今日做法有些孟浪,怎么会拉着人家郡主同榻而卧。
“卸磨杀驴挺快,连给问个为什么都不行。”玉长情不情不愿的起身,抖抖了衣服直接从后窗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