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张嘴想说话,却被怀中的孩子拉了一把,“娘,小姐姐要回去搬救兵,咱们好好等着,别给人看出破绽了。”
小娃娃的声音很软糯,但可以听出是个男娃娃,玉长情回头冲他笑了笑,一纵身出了暗室。
等从武家出去已经是第二日早晨,那老翁去送饭她便趁机溜了出去,直奔颐王府而去。
府中人并不知晓她一夜未归,玉长情放心了许多,差遣苗儿去了大理寺找侯少卿,她自己则一觉睡到快午后。
听到的第一则八卦就是户部司珍郎中武卫学被大理寺少卿给带走了,据说是跟神丹一案有关,南市失踪的回春堂掌柜也在他家地牢中找到了。
苗儿为自家主子端了盘可口的糕点,跪坐在一侧继续说,“武刘氏的兄嫂把一切都说了,牵扯到两名户部官员和咱们之前知道的一样,确实是他们无疑。”
玉长情嗯了一声,只是石忠生倒是让她出乎意料之外,这家伙竟然并非自愿炼丹,只是因为自己把牛皮吹破了,有人拿命威胁,他也只能乖乖就范。
这是那日刘氏兄嫂说的,但玉长情所看到的石忠生似乎是乐在其中,也不知道是他吹牛害了自己,还是本就有意为之。
总之他得到了万人追捧,赚得盆满钵满,除了担忧自己哪天会被官府抓走,应该就没别的顾虑了吧。
玉长情一连吃了三四块糕点,这才起身穿上鞋袜往外走,边走边朝身后大呼小叫的苗儿摆手,示意她不用跟着,更不用问她去哪儿,反正不打算带她。
一路溜溜达达到了大理寺府门外,这里早没了热闹,看来人侯少卿已经审完了,她可以直接捡现成的了。
左右看了看,玉长情绕到后门位置,刚准备脚一抬翻进去,就听到一声凄惨的哎呦声,接着是人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她嘴角抽了抽,绕过后门往另一侧院墙看去,就见薛昊一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面前的墙壁上一排脚印。
“薛侍郎这是练功呢?”她走过去蹲下身看了看脸上僵住了的薛昊一,又戏谑的看了看雪白墙壁上那一排凌乱的脚印。
薛昊一从地上从容的爬起来,脸上笑意温文尔雅,十分有礼的道,“郡主说笑了,在下不过是试一试大理寺这墙结不结实。”
玉长情哼哼笑了两声,笑的十分敷衍,转身脚下一点跃进了墙内,既然薛侍郎是在试墙,那她再不识趣的打扰似乎不妥。
在大理寺府衙内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大牢,就见侯飞正面色凝重的从里面走出来,手中还捏着一纸卷宗,想来就是武卫学的供词了。
她一想忽然觉得不对,虽然户部司珍郎中不算多大的官员,但毕竟牵扯六部,刑部理当有权同审才是,为何薛昊一会需要爬墙进入?
“刑部侍郎不是洛阳城里刑部的最高负责人吗?他怎么窝囊成那样?”玉长情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朝侯飞离开的方向悄悄跟了上去。
等他一人进屋后,她才绕到后窗翻了进去。
侯飞听到动静刚想出声呵斥,就见玉长情一脸笑意的坐在他面前的书桌上,那样子简直比进了自己家门还随意。
“侯少卿得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过来讨点回礼不算过分吧。”她一双明眸微闪,漆黑的眼珠转了转,一脸的狡黠。
侯飞抿了抿唇,他还没上门质问为啥出卖他们,弄的昨夜在武卫学府上拖着个残废到处躲,差点就被抓了,还有他的腰牌。
玉长情把那块漆黑的腰牌往桌子上一拍,挑眉看着侯飞,他要敢提昨晚的事,她就敢说难听话,让他无地自容。
“郡主说笑了,此事若非郡主出手相助,大理寺也没这么容易破案,既然郡主想看,下官又怎么好拒绝。”
侯飞把面前的一纸卷宗推给玉长情,又从另外一只木盒中取出另外一份,示意她都看看。
“这个是武卫学的供词,他只说神丹一案是他和另外一位户部司元一手策划,其余的都不肯多说,倒是刘氏兄嫂说了不少,尤其是那假道士炼丹一事。”
侯飞在玉长情打开卷宗便低声说,见她看的认真仔细,就暂且先闭嘴等她看完。
此事比他想的简单,但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两个户部郎中,怎么敢犯下这么大的案子,前前后后六七条人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武卫学在说谎,什么人能让他们放弃辩驳甘心顶罪?”
户部郎中官职不大,但却是个肥差,听说两袖清风的人在任上不足三月就能咸鱼翻身,这样的职位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武卫学那种品行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
“目前还不知道,但此案仍有诸多疑点,武卫学称自己杀了武刘氏,案发过程说的一丝不差,但刘氏兄嫂却说绝无可能,除此之外那两具尸身的蹊跷也暂时没头绪。”
玉长情倒是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认了的罪竟然被受害者亲人否认,看来这其中另有猫腻,至于尸身夜间移动又自焚,这种小把戏她都没放在心上。
“或许武卫学确实不是凶手,他不过是目睹了这一切罢了,至于诈尸那就是江湖中把戏,不足挂齿,侯少卿要是想看,我可以找人再给你演一出。”
侯飞一皱眉,那这案怕是还没办法就此了解,这般悬而未决,他心里有些没底。
玉长情把卷宗扔到侯飞面前,从书桌上跳下来,抱胸来回走了两步,道,“刘氏兄嫂说起初武卫学找他们时除了武刘氏还有一个人在场,或许你可以从那个人入手。”
既然户部两人一时半刻突破不了,那便另找缺口,武刘氏死了,但那个神秘人可不一定。
“嗯,下官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派人出去寻了。”他说着迟疑了一下又问,“郡主所说江湖把戏真的可以让尸体自己走路自焚?”
“一切鬼怪多为活人捣鬼,把戏也是人玩儿的,侯少卿可懂了?”她说着朝后窗走去,一闪身便没了踪影,只留了侯飞一人若有所思的盯着打开的窗户出神。
然而不过一夜之间,户部两位官员竟从大理寺大牢被紧急押解进京,据说是长安那边的决定,下命令的是三司中的刑部尚书。
当天午时玉长情就去了皓月居,侯飞、薛昊一和李修远早早就坐在包间里,见她进来第一句话便是说此事查不得。
“我该天真的以为你们说的是真心话吗?”玉长情关上门坐到凳子上,笑意从眼神慢慢晕染到嘴角,看着似乎还有几分调侃的意思。
李修远自宽大的衣袖下拿出一份卷宗,他的手修长且白润如玉,伸出的时候,玉长情忍不住盯了两眼。
“本王所能做的便只有这些,剩下的便看你们自己了。”他说着收回手,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玉长情,见她毫不在意的扬眉一笑,也回了个微笑。
侯飞把卷宗打开快速浏览一遍,有些惊讶的抬头道,“那俩人竟然还贪污并挪用公款,想来这次去长安怕是也活不了了,可神丹一案还没有彻底查明啊。”
他说着皱眉看向薛昊一,这家伙平日就是个话痨,这会儿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你别看,我是刑部的没错,但大部分事情韦尚书并不会同我讲起,我不过是挂个职罢了。”薛昊一实事求是的说,一点也没觉得这样丢面子。
侯飞切了一声,转头看向玉长情,“那郡主可有什么看法?”
玉长情微微眯了眯眼,如今武后日益权盛,女子偶有在宫中为官,虽不是朝堂上的,但也备受人尊敬,连带大唐女子的地步也渐渐有所上升。
所以侯飞问她可有看法倒是不稀奇,只是玉长情没想到,他们竟然把她也算在同伙内。
“侯少卿要私下里查也不是不可,但如今人已经押解去长安,咱们就得换个方向了,起码不能押宝在户部那两人身上。”
她顿了顿张口道,“贪污应当就是神丹所敛之财,只要能查到去处,或许能找到幕后真实主谋。”
李修远这时也张口道,“武卫学挪用朝廷银钱应当是为石忠生最初炼丹供给,此事也可以查查是谁授意,或者那段时间是否有长安来人接触过武卫学。”
薛昊一猛地站起来一拍手,满脸喜色的道,“郡主和郡王不愧为人中龙凤,说出来的问题一针见血,正是下官心中所想,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侯少卿尽力而为了。”
他说着伸手在侯飞肩膀上使劲拍了拍,那力道玉长情觉得他有卸了侯飞胳膊的意思。
“薛侍郎厚颜无耻也是凤毛麟角,恐怕整个洛阳城都无人可及。”侯飞使劲把肩膀上的手拍开,起身朝李修远和玉长情拱手道了声先走一步,便出了包间门。
薛昊一紧随其后,隐约还飘来他抱怨的声音,玉长情真是怀疑,这家伙除了会夸人的时候顺道给脸上贴金,到底还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