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飞自然不甘在吃上落于薛昊一之后,也抄起筷子直接往锅里捞,“小薛子说的对,那我就不客气了。”只可惜他们俩都忽视了最不该忽视的人。
玉长情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就是没把肉夹到自己碗里,十分高兴,“两位还真是客气,不过我这么瘦弱,就不客气了。”
只一句话的功夫,薛昊一和侯飞顿时连成一气,可结果是惨烈的,玉长情吃饱喝足后只给两人留了三片羊肉,李修远还不失时机的夹了一块。
这顿锅子吃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算是尘埃落定。
李修吩咐何岩把锅子撤了,几人围坐在炭炉旁说话,李修远先开了口,“本王觉得咱们有些走错了路径,帝后要的是最近帝都中案子的结果,可咱们的视线一直往旧事上去,是有人牵引,还是我们自己走错了。”
他的目光在侯飞和薛昊一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玉长情身上,氤氲的眸子里有人看不懂看不清的东西一闪而过。
玉长情挑眉,手支着往炭炉前烤着,这天也越发冷了,她还以为过完年会暖和些。
侯飞满脸茫然的问道,“难道不是案子需要?”
“为何需要?”李修远反问,竹吟和谢媛儿就是除去神丹一案外所有案子的元凶,神丹一案虽然暂时还没找到真正的凶手,但也不可能直接牵扯到许多年前的事儿吧。
侯飞嘴巴张了张,细想下来,似乎确实没什么必要,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玉长情知道哪里不对,她没打算藏着掖着不说,“郡王的话面儿上听着是没问题,但不可否认有一种可能,神丹一案的凶手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抓出当年侥幸还存在的人,让他们自己把隐藏在幕后的人咬出来。”
或者。。。
或者就是那人,她想要把隐藏在四周的潜在隐患清楚干净,可她为何要这么做?她想干什么?
上官仪及其要好官员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今大半权利归于中宫皇后,说的不客气点,武皇后现在可是有生杀大权的皇后。
“本王思虑欠周,如果如郡主这般说,那旧年的事还非查不可了。”李修远眼睛微微眯了眯,只是越查下去查出的事越多,幕后的凶手就越来越多怀疑。
他想起两日前去地牢看的那人,神丹一案才发生没多久他就把人控制住了,一直到现在也没能问出些什么,且还要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
接下来一连两日都在大理寺审理案子,期间裴长风回到宫中汇报,回来时却带了皇后殿下的口谕,说是无论如何三日后要结案。
玉长情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三日后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为何就一定要结案。
她站在大理寺的游廊下眺望远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吐蕃使团昨日觐见了陛下,那个叫那罗迩娑婆寐的天竺人似乎又被陛下回绝了,据说这次他打算长居长安,这几日怕就会启程过去。
难道是因为他?
玉长情抿紧了嘴巴,苗儿说武后手中的牡丹纹印木盒起先是在天竺的,后来莫名其妙就到了武后手中。
那罗迩娑婆寐当年曾再次到过大唐,是在高宗皇帝刚刚继位不久,那时候的武皇后似乎才刚从感业寺出来,怎么会与这位天竺人有来往。
她的脑子转的飞快,牡丹纹印的木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她忽然认定绝非什么吐蕃秘密,那秘密一定跟武皇后有关,不然她怎么会在那罗迩娑婆寐到来时这般紧张。
玉长情正想的出神,大理寺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那脚步到了她近前,是游涛。
游涛还没站稳就直接急急的道,“郡主,宫里来了旨意,已经到了大门口,少卿让卑职请你赶紧过去。”
玉长情眉眼一沉,脚步快速移动着往大理寺大堂过去,裴长风才传下武皇后的意思不久,旨意就到了大理寺,算算几乎是前后脚的事,难道这案子的结案时间有变?
玉长情猜的不错,确实是时间有变,在大理寺大堂之上内监总管亲自宣布了高宗陛下的旨意,谢媛儿和竹吟两人的罪状简单叙述,之后便下了午门斩首的判决。
堂上的人跪接完圣旨后,李修远与那内监寒暄了两句,大理寺如今暂代的主人侯飞则陪坐在一旁,只是眼睛时不时往玉长情那边儿看。
他太震惊了,不是说三日后才。。。怎么这么快就下了旨意,还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侯飞心里这个疑惑一直憋着憋到内监总管走,这才迫不及待的转头朝李修远和玉长情投去十分明显的疑惑眼光。
李修远正自己思索,压根没往侯飞身上看,玉长情倒是正好和侯飞对视了一眼,但对于他的疑惑,她自己也没弄清楚,实在没办法回答他。
圣旨已下,大理寺很快就开始准备着把犯人往午门押去,距离午时三刻还有一段时间,还来得及布置一切。
“不要问那么多,按照陛下的旨意去做。”玉长情脑中的思绪飞快流动,不假思索的打断侯飞又要出口的问题。
他是大理寺少卿,他所需要做的是查案,有些案子的审判权利其实并不在他手里,更何况如今陛下下了旨意。
侯飞张开的嘴巴立刻闭上,他知道自己这么多疑问是危险的,但实在压不住心中那不断窜起的火苗。
“好,我这就准备去。”踟躇咱三,侯飞拱手行礼往大理寺外去,刑场的布置很简单,他要做的是确保在行刑前,谢媛儿和侯飞不会出任何意外,包括被人截胡。
等侯飞离开,玉长情才站到不远处的廊下,她在等人,等李修远过来,看他接旨后的反应,他一定有什么话想说。
玉长情在廊下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辰,李修远才踱着步子走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武皇后怕是已经和那罗迩娑婆寐谈妥了,本王现在才想明白,木盒被偷根本就是托词,她真正的目的是那罗迩娑婆寐。”
他的话音落下,人已经站在了玉长情跟前,他眼睛里没有一丝迟疑,这个答案他可以百分倍确定是真。
吐蕃使团觐见高宗陛下,还求了陛下选公主和吐谷浑和亲,可惜他们算盘打错了,如今大唐国泰民安,哪里用得着高贵的公主去和亲。
何况陛下背后还有那位权倾半边天的武皇后,她怎么会允许在这样的条件下让女人去做牺牲。
可想而知,吐蕃使团这次进京要办的事一件也没办成,赏赐倒是领了一堆一堆又一堆,也不知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这几日整日流连在花街柳巷中。
李修远不过是派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许多事,吐蕃使团觐见的那天,那罗迩娑婆寐也去了,他再次向陛下进言可合长生之药,被帝后委婉推拒。
听说那罗尔娑婆寐离开皇宫后,武皇后还摇头笑着说他自己都已经是这般老态龙钟的模样,还让人怎么相信他能令别人长生。
但随后不久,武皇后宫中一位不起眼的宫娥便乔装出了宫门,径直去了慧训坊,鬼鬼祟祟进了坊间一处隐蔽的院子。
在院子里,李修远的人见到了本该失意的那罗迩娑婆寐,他一脸欢欣鼓舞的同那宫娥说话,两人十分警觉,他的人只隐隐约约听到是关于那只木盒的。
李修远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同玉长情说了一遍,随后又补充道,“那天竺方士当年肯定知道些什么,太宗皇帝的死可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其实一直都觉得奇怪,当年的高宗虽说宽厚仁慈和睦兄弟,他实在不该生出那些奇怪的想法,可。。。
玉长情知道他说的意思,太宗皇帝晚年十分信赖药石之力,他的死也多是因为那罗迩娑婆寐进贡的长生丹药,可要说那罗迩娑婆寐知道些什么,玉长情有些不大相信。
娑婆寐不过是一介方士,且还是被俘虏而来的天竺方士,他怎么有机会参与到皇储争夺中去?
“或许太宗的死不是意外。”李修远见她蹙眉有些惘然的神色,不由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来。
对,他那奇怪的想法就是这个,就算当年太宗之死跟高宗没有关系,也一定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毕竟若是太宗在的话,太子永远只能是太子,而并未近臣的有些人,也只能是个外围官吏,更何况还有时刻想重新回到长安的濮王李泰。
不管是这其中哪一个理由,都足以令某些人铤而走险,只不过若是濮王的人所为,那看如今的局势怕是偷鸡不成了。
高宗顺势成了皇帝,且那一年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濮王没有任何理由自郧乡县重回长安,他的希望便尽数湮灭在了太宗的死里。
但李修远有一点想不通,既然已经认命了,为何如今又牵扯出这么多琐碎事来?
玉长情此时有些心虚,她知道为什么生出这么多旁枝末节,因为自雪神殿里出来的叛徒还没死,但他们想做什么,她现在也弄不大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