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许多出城回乡过年的官员和百姓都陆续赶回东都,城门内外竟是比年前还要热闹,玉长情和薛昊一坐在天街一侧的茶楼里,看着过往行人喜气洋洋。
薛昊一听闻去郧乡县的侍卫已经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他暂时打听不到,陛下那边没动静,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捏着手中的茶杯,转啊转啊的,就是一口都没喝下去。
玉长情没理会他的心不在焉,眼睛在过往行人身上来回流动,她等的那人不知道会不会来,若是来了,今日这茶钱说什么也得让侯飞给报销。
正想着,便见大街上一辆朴素的马车在城门处停了下来,车帘微微一动,从上面下来一个身材有些佝偻的老丈,面目十分陌生,但玉长情一眼便看出几分熟悉来。
她嘴角微微一挑,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斜了眼还在发呆的薛昊一一眼,“走吧,你这个挂名侍郎总也得做做样子不是。”
薛昊一猛地一震,眨了下眼满脸疑惑,做什么样子?
他脑袋还没转过弯儿来,玉长情已经揪着他袖子出了雅间,二话不说往前一推,推的他差点直接从廊上滚下楼梯。
“不是,我说……”
“说什么说,再说人都走了。”玉长情不给他说的机会,抬脚就是一下,薛昊一赶紧往前走下楼梯往外走,先不要管去哪儿,先出去再说。
等走到了茶楼外,玉长情便朝那朴素的马车递了一眼,“看到马车里下来的人了吗?可觉得那老丈眼熟否?”
她这么疑问,薛昊一才把目光朝那边看了看,起初觉得那就是个普通的老翁,但等刚收回目光那一瞬间,突然觉得那老丈身上竟有几分熟悉。
薛昊一眉眼一顿,再回转看了一眼,那种熟悉的感觉又荡然无存,他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
“陌生又有点熟悉,可细看又觉得陌生。”他这是实话,这种感觉怪怪的,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怪异的感觉。
玉长情咧了咧嘴,有这感觉才是对的,因为那人他确实又熟悉又陌生,“是这感觉就对了,等会侯飞来了咱们就动手,薛侍郎莫要怂啊。”
她笑的十分不怀好意,薛昊一的功夫是真的三脚猫,记得上次一起到他们家东院去的时候,还是靠侯飞给带进去的。
“啥意思,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又背着我做什么了?”薛昊一脑袋有点晕乎乎的,这年过的他脑子不怎么灵光,总是顾东不顾西。
也可能是郧乡县的事让他没啥精力,总休息不好,脑子就有些恍惚了,“算了,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郡主就说需要我做什么吧。”
他想了想,从认识这几人之后,他就没了往日的潇洒飘逸,总是无形中被人这边那边的牵着走,扬州是那样,郧乡县的案子也是那样。
哎,薛昊一又想起了郧乡县的案子,不由为他和侯飞的悲催命运感到悲伤。
他是被大理寺莫名其妙塞进刑部的,原本只是大理寺下的一个小官吏,而侯飞则跟他的命运差不多,是被刑部礼尚往来送到大理寺的。
想想他们俩都是人家的牺牲品,便渐渐成了好友,因为同病相怜嘛。
薛昊一觉得自己越想越偏离了,忙正了正心神,就听玉长情语气轻飘飘的道,“不用做什么,就是想让薛侍郎上去当一回纨绔,把车里的那小娘子留下而已。”
薛昊一啊了一声,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了变,眼中有几分兴趣的道,“调戏良家小娘子,这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个可以有。”
玉长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是不会告诉他等会说不定会被人揍,薛昊一知道的那所为的动手,可不是这时候的事。
她笑着点点头,隐去嘴角眉梢那一抹恶趣味,鼓励薛昊一道,“薛侍郎人中龙凤,相信这么点小事一定能做的漂漂亮亮。”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调戏人家小娘子的事,那边下车的老丈已经颤巍巍的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小娘子。
玉长情朝那小娘子努了努嘴,“喏,就是那位了,薛侍郎可一定不要露出破绽,相信你撑得到侯少卿过来。”
薛昊一想点头,点到一半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他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搞不好可是要被人当街暴揍的,他这脑子当真是进了水。
薛昊一张了张嘴想找些理由拒绝,被玉长情一句事关重大给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只能勉强笑了笑往那马车前去。
玉长情往街边一处茶铺里坐下,她没有要茶水,只要了一叠油炸丸子,这家的茶很一般,但配着卖的丸子却十分好吃。
她的丸子才吃进嘴里一个,就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那力道可不算小啊,吓得玉长情把丸子都在嘴里使劲咬了下。
等她抬眼去看时,薛昊一已经被两个官兵给围住了,同时被扣押的还有那辆马车。
玉长情嘴角实在没忍住又抽了抽,像是笑又像是无奈,调戏小娘子不会,拖住人的本事倒是不小,她刚才到底错过了什么,这家伙用什么方法做到的?
茶摊里其他人也都注意到城门口的情况,纷纷往前走了两步看热闹,大过年的已经是热闹非凡了,但热闹这东西没人嫌多,只要不牵扯到自己身上。
于是本着她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玉长情也紧跟几步围了过去,手中还抓着几个丸子,丝毫不顾及那油乎乎的触感。
身边一位身材有些发福的妇人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不俗,手里却抓着几只油腻腻的丸子,一边看热闹还一边咀嚼的吧唧吧唧响。
玉长情见身边的妇人看了她几次,便抽空给了她一个自觉十分和善的笑,然后继续吃着手里的丸子看着前面的热闹。
薛昊一觉得自己脸皮从来都是厚的,可这会儿实在有些扛不住,调戏人家小娘子被抓个正着不说,还是在城门内,来来往往的人几乎都聚起来看他热闹了。
“你这狂徒,当我们这几个官兵是死的?当着咱们的面儿就敢调戏人家小娘子,当真是可恶。”守门的官兵一脸愤怒,使劲瞪了眼前这男人一眼,转头安抚起那一老一少。
薛昊一只紧紧抿着嘴巴不说话,心里从来没这么期待侯飞的到来,可左等右等都没看到大理寺衙役的人影,心里顿时就急躁了。
玉长情吃完手中的丸子,眼看着也差不多了,再不过去估计薛昊一就该被扔进河南府府衙去了。
“哎,这不是薛侍郎吗?今日怎么有空到城门前来?”玉长情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略整理了下仪容走了出去。
守门的官兵正准备把这调戏小娘子的狂徒给送去崔府尹那里处置,忽然听到有人说了句薛侍郎,不由停下动作朝四周看。
就见一个身穿窄袖长裙的小娘子朝他们走过来,那小娘子看着气质不俗,只是脸色却显得有几分发黄,也不知是何缘故。
薛昊一简直跟看见天仙似的,两只眼睛就差没真的放出光来,“郡,不是,小九你可来了,你给我证明,我堂堂刑部侍郎,怎么会调戏人家一个小娘子?”
他一脸正气凛然,眼睛朝后瞄了瞄,正看到侯飞带着游涛等人急匆匆的赶来了,真是的,大理寺到定鼎门不过那么点距离,侯飞怎么这么磨磨唧唧才来。
周围围观的人正觉得热闹看的有趣时,身后传来一阵大喝声,“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薛昊一一听这话顿时把心中的埋怨散了,哎,从没觉得大理寺这么威风,不过这事闹出来,他那位顶头上司韦大人会不会直接宰了他的心都有了?
哎,好好的案子他一个刑部侍郎配合大理寺给办了,让刑部的脸面往哪儿搁?
守门的官兵听到这一声喝更懵了,不由自主的散开了几步,薛昊一趁着这机会便溜到了玉长情身边。
他眼睛看着侯飞带来的大理寺衙役把那一老一少给抓了,小声朝身边玉长情说道,“郡主怎么不早说我还会挨打,而且我是在没看出来这俩人到底有什么不对呀。”
玉长情看着他有点肿着的半边脸,使劲憋住笑说道,“调戏民女被打不是很正常的嘛。”
她顿了顿见薛昊一苦笑一声后继续说道,“你难道不好奇为何侯飞会这般姗姗来迟,大理寺可离城门不算远。”
薛昊一怎么会不好奇,只是自己给自己解惑了,“这个,难道不是因为有公务耽搁了?”
侯飞一向不会不守时,除非有更重要的公务给耽搁,否则他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毕竟玉长情派人去找他,他应该不会耽搁的。
“嗯,想的不错,那薛侍郎可知道绊住他脚步的是何公务?”玉长情再问,她就不信说到这份上,以薛昊一的机智会猜不出来。
薛昊一挑了挑眉,这一动作扯得脸上巴掌印生疼,疼得他心智突然开窍了,转头盯着被大理寺衙役押着的两人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