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长情收起脸上的郁闷,心思一转,许昱尸体消失若是许相知道了,他这枪可会调转了方向指向大理寺,或者他们?
李修远对此事是什么看法,算算时辰他应该会被侯飞拦下,应该也去了大理寺看过,知道了前因后果才是。
“许昱,许昱,没想到还能牵扯到许敬宗头上,看来幕后那人不止想打一条大鱼。”玉长情摩挲着手中的筷子,缓缓放了下来。
尊主让她找的人到底是谁,裴长风?显然不可能,他太年轻了,就十几年前叛逃到现在,那人的年纪至少也已经是四十上下,更何况其中一个还已经年过半百。
她深吸一口气,当初尊主说任重道远,她还以为是戏言,现在看来一点没夸张,何止是任重道远。
不多时苗儿便一手抓着一只鸡腿跑进来,看到玉长情盯着眼前的素食发呆,忙不迭的把鸡腿递了过去,“主子,厨娘给了我两个,你赶紧吃吧。”
玉长情这才回过神来,拿起她递来的咬了一口,满嘴的鸡肉香味让她瞬间心情回暖,何必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大不了她拐弯儿。
两人一人一个鸡腿正啃得香,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玉长情抬眼就看到一脸云淡风轻的李修远,顿时张大了嘴巴,连肉掉了都没在意。
“你怎么来了?”这时辰已经宵禁,他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何岩带的?
抬眼去看何岩,他正一脸不认同且无可奈何的站在李修远身后,让玉长情的猜测顿时成了事实。
“郡王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儿吩咐?”玉长情无奈的把手中已经只剩下点点肉丝儿的鸡腿给扔在了桌子上,擦擦手起身请他往暖阁去。
两人自暖阁楼梯一前一后走了上去,坐在暖炉旁李修远才缓缓开了口,“许昱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竹吟假扮班头将尸体带了出去。”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玉长情,她那般聪慧,后面的话他即便不说全,相信她也能猜到个大概。
玉长情是猜到了,但她却不认为那人是竹吟,白料的人说今日宜章郡王出宫后不久,那位金吾卫将军裴长风也出了宫,去的地方就是大理寺所在的坊间。
只是看李修远的样子,倒是完全没怀疑到他身上。
“尸体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玉长情问了句,大理寺里她没派人过去,所以里面的事情多数还都是侯飞给送来的信儿。
“晌午之前。”
李修远的回答十分简洁,玉长情接下来的话更简洁,“并非竹吟,他和谢媛儿既然想让许敬宗当枪对付幕后那人,又怎么会多此一举。”
李修远嗯了一声,他也不相信假扮班头的会是竹吟,那既然不是竹吟,此人的身份就有趣了,一方出招一方要拆招,有趣极了。
“此事咱们不用担心,有人比咱们更担心。”玉长情莫名想起当初在西市被鬼弋乔装刺杀的事,若有阎罗殿的人出手,竹吟当不会这么难翻盘,那么说当时鬼弋之所以想杀她,并非是竹吟等人的意思。
她沉吟片刻,声音带着几分犹疑的道,“那人的地位要么高要么便是特殊,所以竹吟才需要许敬宗这样大权在握的宰辅对付,且那人在江湖中也一定有些名头,否则阎罗殿的人也不会收钱办事。”
江湖中两个最大的杀手组织,一个是阎罗殿,一个是云影楼,这两处已经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地步,银子已经不是他们必须出手的条件,心情才是。
玉长情记得很早以前见过一次人人都望而生畏的陆判,那是个很可爱的老头,完全不像传闻中那般可怕。
“你是说早前对付过你的那个杀手,他是阎罗殿的人。”李修远不疾不徐的说,那时候他们还相识不久,他还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听闻有人刺杀她,第一个想法竟是这女子武功不俗。
玉长情点头,鬼弋的身手算不上最好的,但在江湖中鲜少有人是其敌手,上次刺杀她失败鬼弋就再没行动,想来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会不会是他们暗中帮那人把许昱的尸体给弄出去的?”她歪着脑袋一脸苦思冥想的样子,黑亮的眸子被屋中灯火渡上了一层暖意,看的李修远渐渐柔和了神色。
他留下话让侯飞去班头家中看看,又询问了守卫,守卫说并非见过班头,但却有人运了一具尸身出去,且那人的样子他们无论如何记不得了。
能有这样的手段,说是阎罗殿的人不奇怪,毕竟那可是连朝廷都头疼的江湖顶尖杀手组织。
“侯飞去了班头家,暂时还没消息传来,但本王猜想,那班头定然是不在家的。”既然要做到周密,班头怕是一定不会留,否则难保不会有人顺着班头查到什么。
玉长情知道他的意思,那人做事和竹吟等人不同,从不留把柄给人,即便留了,那也是别有目的的。
“郡王可有别的发现?”以李修远的性子,他不可能一点没准备就只来跟她说些这个,还是宵禁后翻墙来。
一想到这个玉长情就忍不住嘴角抽抽,认识李修远这么久,从来都是他们翻墙去他那里,倒是第一次他翻墙来她府上。
李修远嘴角抿紧,一个若有似无的笑从眼底蔓延开来,来了自然是有别的发现,不过这个发现需要第一楼的穆寒衣行个方便。
“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小的一定义不容辞。”玉长情见他脸上的笑就知道果然登门既是有事,她无奈的拱手做出属下的姿态。
能让李修远找上她的事,必然是跟江湖有关,他似乎知道她的身份,只是他不说她也一直当他不知罢了。
李修远自然不会客气,可他却突然换了话题继续说,“谢侍郎贪墨案已经彻查清楚,他当年是被谢媛儿母亲拖下水,所以后来才会对谢媛儿恨之入骨。”
玉长情没搭话继续听着,后续一定还有别的,比如谢媛儿如何成了那一批扬州女子被送入长安。
“谢媛儿生母是苗疆巫女,她被当年苗疆兵乱所杀,谢媛儿自那时就被谢卫行给盯上了,正好扬州出了鲁家,他就把谢媛儿送去了鲁家调教,直到十几年前才送到长安。”
“苗疆巫女?”玉长情等李修远说完这句话便脑中灵光一闪,苗疆,巫女?那株天青碧溪牡丹下养着的蛊虫,难道是谢媛儿所为?
李修远点点头,当初他知道谢媛儿出身苗疆巫族便想到了能使人自行焚烧的蛊虫,那般神奇的蛊术想来也只有苗疆世代相传的巫族能运用自如。
“本王想查的便是这个巫女,年关将近,此事需要有个了断,年该是一个好年才对。”不过几日便要到年关,吏部各家官员考核都下来的差不多了,扬州刺史被从中剔除,听说是武后做的决定。
玉长情有点不明白,查一个已死之人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点头应了下来,“苗疆巫女死于战祸的不多,想来十分好查,就我所知道的便有一个,名叫靡灵,她是近百年最为出色的巫女,蛊术十分了得。”
这位叫靡灵的巫女或许就是天妒英才,年纪轻轻便死于战祸兵乱之中,倒是没听说她有后人或者女儿在世。
“本王也听闻过这位巫女的厉害,相传若非她手下留情,杀她的乱兵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李修远听过苗疆那位巫女的事,早年听闻太宗也觉得有些可惜了。
可有时候闹出兵祸的并非都是被逼无奈,就这么心软似乎是有不妥,毕竟人心这种东西真的不好说。
“此事我尽快让穆寒衣查,到时候不必郡王亲自过来一趟,我让阿木给你送过去。”阿木从扬州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正是今日李修远说的。
李修远嗯了一声,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在案几上,他其实今日不必来这一趟,不过他还是来了,“那便有劳小九,本王先走了。”
他自觉似乎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再者夜也已经深了,即便她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他也得适可而止。
李修远起身被何岩带着出了颐王府大门,如今帝后还未对已经没了主人和主母的颐王府有所表示,不过撤除王府是必然的。
玉长情倚在暖阁上看着李修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他今日来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只是为了传达一句查查那巫女?
她嘴角微微抿紧,为何在不可能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心中那些异样,她是不是在东都待得太久了,沾染了这里达官贵族身上那些不该有的气息。
“靡灵,难道真的她?”她怀疑当年雪神殿要找的那个巫女也是她,所以武后手中那只盒子里的秘密,根本不是有关于隐太子李承乾的,而是当年苗疆的事。
她眯起眼睛,如果真是这样,竹吟和谢媛儿追查那盒子便顺理成章了,不过可惜打开的却是关于她身世的盒子。
事到如今让她想不明白的就只有两件事,神丹一案的初衷和目的,父亲的死又是为何,她心中种种怀疑还只能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