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贵人的死不值得同情,不管是在这后宫还是在外面,她注定都是一个失败者,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甚至为亲生女儿所杀。
武后的眼神太过深不见底,所以李修远可以想到,这些个浮于表面的答案她一定不会相信,她有自己的见解,答案早就了然于胸,问他不过是借他之口说出。
“并非如此,这笔银钱下落还不明确,但有一部分进了谢家及扬州刺史府中,且此次前去扬州查证,薛侍郎等人差点被追杀的回不来。”
此事他们第一次说,但相信武后早就知道,否则也不会在薛昊一回来不久她便让玉长情出宫回府。
李修远顿了顿继续道,“据薛侍郎所查,扬州的事似乎也跟十余年前隐太子谋反一案有牵扯,且当时王家似乎就已经伸了手。”
隐太子李承乾被废,得益最大的看似是濮王李泰,可李泰最后却被贬至郧乡县直到客死异乡,而最不起眼的太宗第九子李治却意外登上大宝。
若说其中没人运作,谁会相信?
武后的眼眸微微一暗,里面涌动的无数情绪都被这一暗尽数掩藏,王家就是她的心头刺,王皇后就是死了都扰的她不能安宁。
“此事本宫会着人前去处理,尘邺先行下去吧。”今日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与她所查没什么出入,宜章郡王李尘邺果然是个可用之才。
等李修远离开,裴长风才从偏殿一角走出来,他来的早,皇后让他等在后面,是以刚才的谈话他都听了个清楚。
“没想到谢卫行的案子竟然牵扯如此之广,那当初……”他微微蹙眉,牵出这一切之前可没预料到如此多的麻烦,竟然还有隐太子李承乾的事。
武后没说话,怪不得当初她说颐修和宜章般配时,皇帝会是那个反应,却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一切,知道玉长情是隐太子李承乾的女儿。
可惜了,她心中一声叹息,这么好的姻缘就这么没了,实在是可惜了。
“无妨,只要目的达到了,曲折一些也无妨。”武后理了理衣袖,那华贵的凤袍让她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丝毫看不出她已经有些年纪。
当初之所以那么做,目的就是揪出隐藏在皇家身边的毒瘤,虽然事情到如今有些偏离,但不能否认已经有些端倪。
武后眼眸沉了沉,侧头低声跟裴长风说了几句,后者听罢一拱手便领命下去了。
李修远从宫中出来,第一件事便是给家中捎信,有些事他觉得是个时候弄清楚,相信他的父亲大人也不会不说明。
自宫门乘上马车,走到一半便被气喘吁吁的侯飞给拦了下来,他连行礼和客套都没来得及,急切的说道,“许昱的尸体不见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何岩一惊,扭头往车里看自家主子,许昱的事帝后可是放了话的,一定要给许相一个交代,这会儿不仅案子没破,连许公子的尸体都弄丢了。
李修远示意侯飞上马车,两人一同往大理寺去,许昱尸体丢失不算太大的事,但如果许相把矛头指向大理寺,那便是不小的阻碍。
原以为那两人是挑唆许相当枪刺向幕后之人,却不曾想还有这么一出,是竹吟和谢媛儿的手笔,还是幕后那人的见招拆招。
到了大理寺,李修远仔仔细细询问了看管停尸房的衙役,两人期间并没有离开一步,停尸房内也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钻出个孩子尚且艰难,更何况还要带着尸体。
既然不是从门和窗,那边只能是别的隐秘之处,再不就是守门的人说了谎。
李修远垂着眸子沉默了片刻,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今日晌午菜色不错,大理寺中可是得了什么赏赐?”
侯飞满脸疑惑,正要接口说话,被李修远一个眼神给挡了回去,接着就听见守门的其中一人茫然的道,“是吗,怎么没人跟我们说一声,我们站了这么久,连个替换的人都没见着。”
“哦?守卫一般多久替换一次?”李修远听出了异样,不动声色的问道。
守门的衙役对视一眼,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太对,“一般两个时辰换班一次,今日自晌午过后我们来换班到现在,并没有人再来交接过。”
此时已经快到宵禁时辰,这中间应该换上至少两次才对,可却始终没见人来过。
侯飞也觉出了不对,立刻吩咐人去查,查今日自晌午过后到现在原本该来换班的人究竟是谁,立刻叫到这里来。
等侯飞吩咐的人走之后,李修远轻声道,“本王看即便查到了也什么都不知道,那人敢这么做,显然对大理寺中的交接十分清楚。”
否则怎么能将两拨人都阻挡在外,而许昱的尸体十有八九就是在晌午之前交接那一次丢失的,但后来接班的两人却为何没发现。
“本王问你们,交接之后可曾往停尸房查看,当时许昱的尸身可还在?”李修远问的和煦,眼神里的冷意却让两人严肃起来。
“回郡王的话,我等到停尸房中查看过,当时一具尸体也不少,不过,不过当时并没有一一打开验看过。”回答的衙役垂下头,这也算是失职。
李修远点头,没有责怪的意思,衙门里看守停尸房的衙役多数都是如此,在众人心中,死人还是十分晦气的,不愿意多接触查看也是常情。
“也就是说当时尸体还在,后来才消失不见的?”侯飞有点转不过来弯儿,如果是这样,问题岂不是又回到了最初?
李修远看了他一眼,侯飞尽忠职守是没错,就是有时候这脑子榆木了些,可也总比前大理寺卿好的多。
“并非如此,在晌午之前尸体就已经被人带走了,后来放在床榻上的并非是许昱,或者说并非是死人。”他刚才在停放许昱尸身的床板上看过,上面有活人的痕迹,那应该就是最初躺在床板上装尸体的人。
他转头看了眼四周,停尸房独在一处院子,离其他地方都有些距离,但又不算远,四周有墙壁和灌木遮掩,如果有人一瞬间从房间内冲出来躲藏不被人发现,也不是不可能。
侯飞和守门的衙役都一阵脊背发凉,难不成是见鬼了?否则当时有尸体,怎么没多久再看就没个影儿了。
“你们再想清楚些,想清楚是不是一瞬不瞬盯着房门没移开过眼,哪怕朝过一炷香的时间,都要说清楚,这或许就是洗脱你们玩忽职守罪责的唯一机会。”
人总不可能一丝疏忽也没有,他不会这么要求人,更何况是一连职守一下午的衙役,早该精疲力尽了。
衙役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迟疑着说道,“有过一会儿,西墙外有动静,我们看了会儿,但并没有离开,不过是站在门前往那处看而已。”
不会就那么一会儿功夫里面的人就不见了吧,说话的衙役想着,他算是明白了,有人装尸体躺在里面蒙混过关,又趁着他们走神那瞬间逃了。
“那就是了。”李修远点头,若是竹吟那般武功,做到这些一点也不困难。
侯飞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他又跟不上了一回,还以为这段时间他长进了,哎……
几人正沉默的时候,侯飞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同时跟来了四个人,正是下午要来换班的四个衙役。
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班头来说今日不用他们来换班的吗?怎么这会儿少卿又把他们给叫来了。
四人并排站在侯飞面前,侯飞皱着眉问,“班头今日并没有来衙门职守,怎么会给你们免去换班的事儿。”
昨日班头就请了一日的假,这件事虽然他没说,但不少人都是知道的。
四人一听顿时急了,都连声解释道,“是真的,晌午之前班头就跟我们说下午不用过来换班,说是他闲来无事就帮我们守了。”
班头原籍就是洛阳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好人,时常为他们替班,谁家里有点事走不开,他都会尽可能帮忙。
所以这次班头说下午不用他们职守,他们并没有丝毫怀疑。
“带人去班头家看看,顺道问问大理寺门卫,今日是不是看到班头自后门带东西出去了。”李修远一听及明白怎么回事,摇头朝侯飞说了两句,转身就要离开。
事情已经明了,有人把许昱的尸体从大理寺偷了出去,至于为何要偷尸体,八成跟他身上的刀伤有关,他们不想让大理寺查到那刀法为何人所为。
玉长情得知许昱尸体不翼而飞的时候,正在吃着晚餐,一桌子清淡小菜吃的她心情郁闷,苗儿说厨娘看她心情不佳,不佳的时候不能吃那么多油腻腻的肉食。
“苗儿,你去偷偷给我拿个鸡腿来,全素的我都快食不下咽了。”玉长情撑着下巴有气无力的朝苗儿说,这小妮子比她还爱吃肉,不对,是吃,只要好吃的她都吃。
苗儿自然不会拒绝,偷是肯定不行的,但可以跟厨娘撒个娇什么的,厨娘可是说过,她一撒娇,她命都要没了半条。
“主子稍等,婢子这就去。”苗儿三蹦两跳的出去了,看背影十分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