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内一连几日下人都战战兢兢,扬州广陵县发生那么大的事,刺史大人一连几日都摔了杯子,谁还敢行差踏错。
可他又不敢对眼前的女子怎么样,只能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
“刺史不用心急,鲁家的事已经走漏了风声,若非我等当机立断,不出几日,你这扬州刺史能不能做下去都是个问题,何必纠结这一点蝇头小利。”
谢媛儿实在看不上如今的刺史,他跟老刺史实在差的远,不过若非是他,她怕也不敢生出那么多心思来。
扬州刺史起先有点不以为然,直到谢媛儿说出了薛昊一及陆生到扬州来的真正目的,这才让他变了脸色。
他就知道紧随巡察御史来这两位,肯定也是来者不善,说不定他们已经查到了什么,巡察御史的事儿,他们难道也察觉了?
谢媛儿见话已经起了作用,便不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转头看了眼放在手边的木盒,微微蹙眉道,“能打开盒子的人寻到了吗?”
这盒子里藏着大秘密,当年老刺史后来又往长安东都送去那么女子,为的就是这个盒子,她绕了这么大一圈也有一部分目的是这盒子。
只可惜宫中那只随着常贵人的死,怕是再难拿到了。
刺史已经被自己刚才想到的可能吓了一跳,如今正忙着抹额头上的冷汗,听到问话愣了愣才道,“找到了,人已经请到了府中,就在后院客房中,稍后就过来。”
他好奇的看了眼盒子,这盒子材质看着不算坏,但也算不上多珍惜,就是那锁扣上的莲花纹印看起来十分生动,仿佛那莲花随时随地都能绽放开来。
刺史不解,怎么从东都来的那几个人都对这盒子那般小心翼翼,这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值得几人都为它费心劳神。
他把目光看向谢媛儿,谢媛儿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这盒子里的秘密十分重大,否则当年太子李承乾被废后,老刺史也不会派了那么多人去寻。
谢媛儿眯了眯眼睛,盯着盒子的目光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若不是这东西,她不会有后来的生活,若不是这东西,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她对这盒子既爱又恨,这种心情跟对谢家完全不同,谢家跟她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做了一次推手,把她往深渊里推了一把罢了。
谢媛儿闭了闭眼,如今直接和间接让她坠入深渊的人家,她都亲手报了仇,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件事,只要这事儿也完成了,她就真的可以解脱了。
很快能打开机关盒的匠人来了,是个瘦高的老头儿,下巴下一缕胡须灰白灰白,眼神矍铄,身姿笔直如松,竟是丝毫让人觉不出他上了年纪。
谢媛儿没说话,一双眼睛盯着盒子,用余光时不时看一眼那匠人,她觉得那匠人身上有股似曾相似的感觉,但她肯定自己没见过他。
匠人的手十分粗糙,上面有点点黑色的污迹,像是经年沾染了什么东西洗不掉,指甲缝儿里也有一些黑色的污渍。
刺史和谢媛儿都有些皱眉,匠人乃是贱籍,来者又是这般模样,难怪两人会一脸厌恶,只是谢媛儿到底知道轻重,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
匠人先是拿起盒子看了看,又在盒子四周摸索了一阵,就是不去细查那莲花纹印的锁扣,谢媛儿心中就开始狐疑,难道开这盒子的关键不在锁扣上?
好一会儿功夫,刺史嘴巴张了好几次,都被谢媛儿给阻止了,只得静静的等着那匠人最后下结论,若他解不开,那他一定好好把这匠人送出去。
想这个的时候,刺史的眼中冷光一闪,快的几不可查。
匠人却在这时候忽然手上一顿,刺史的目光一缩,这么细小的情绪都被察觉了?这匠人不简单啊。
“可以开,但费些时间,机关盒一旦开错一步,盒子里的东西即刻就会销毁。”匠人直起身子,两手一拱朝着一侧的刺史行礼说道。
从头到尾,他都没对坐在椅子上的谢媛儿有过多的关注,态度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大师的风范。
刺史又要张嘴说话,谢媛儿已经先一步问道,“那老丈有几分把握开,又需要多少时间?”她觉得尽快的好,可这种活儿记不得,万一失了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匠人对这一声老丈不动声色,但眼神里多少有些软化,“回小娘子的话,把握有个八九分,至于时间则最少需要两天,且这两天断不可有人前来打扰。”
他说的很认真,这盒子机关十分精巧,他研究了许多年的机关,这才有把握开这个盒子,否则断然不敢轻易尝试。
刺史这次插上话了,“行,地方我这儿有的是,老丈尽管挑,两天时间你只要尽心尽力竟盒子打开,保管不会亏待了你。”
谢媛儿看了刺史一眼,不置可否,眼前这位匠人怕是根本不在乎银钱,难道他刚才没看出来,他更感兴趣的是这盒子吗?
这一点她倒是可以理解,在东都就曾见过一个匠人,他哪怕一分不要,也极力请求为主人家修建机关楼,可惜最后那家人败落了,这事儿也就没了下文。
“如此甚好,老朽一定尽快把盒子打开,还请大人放心。”匠人又是拱手行了一礼,便随着刺史叫来的衙役在后院里选地方。
谢媛儿一直盯着匠人离开,这匠人身上确实有些熟悉,但只是某一个瞬间,等再仔细看的时候又觉得绝不认识。
接下来两天,薛昊一和陆生隐隐就被圈禁了起来,倒没有明面上说,但私底下总是有衙役小厮来说尽量不要出府,尽量在自己的院子里,说这几日街上不安全。
薛昊一对此事嗤之以鼻,哪里的不安全,都比此刻县衙安全,广陵县令如今的态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回过味儿来了。
“还不算太笨,若再晚些,怕是真就要成炮灰了。”陆生的手修长有力,轻轻搭在桌子边儿上,看着让人怎么都联想不到这是双仵作验尸的手。
鲁家的事儿已经大致明了,他们也知道谢媛儿、许昱及竹吟都在扬州,鲁家的事儿八成是谢媛儿和竹吟联手做的,许昱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还没猜透。
薛昊一叹了声,原以为初来扬州过的艰难,哪曾想如今更艰难,比他在薛家调皮禁足的时候,更难以忍受。
“他是不笨了,我们可就倒霉了,一连两日都不让出门,难道是准备把我们关到东都发来旨意?”他实在是有些气闷,话说的也没点遮掩。
陆生刚想接上几句,院子外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倒不是小厮仆人,倒像是没规矩的衙役,可这时候来衙役怕不是好事儿啊。
果然,院门被人猛力推开,一队七八人的衙役直接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堵住了房门,那架势是真要圈禁他们俩了。
薛昊一和陆生对视一眼,出了什么事儿,怎么突然之间监禁起他们俩来了?
与此同时在刺史府中,谢媛儿的手轻轻的从匠人的脖子上松开,一根极细的丝线快速缩回到她腕间的银镯子里。
“一路走好,怪只怪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轻声的说,一双细白的小手柔嫩滑润,怎么看都不敢相信,她刚才那一抬手间便要了一个人的命。
地上的匠人一动不动,谢媛儿没再看一眼,她出手向来都确保万无一失,如今重点该是那盒子,和盒子里的东西。
谢媛儿缓步走到桌子前,桌子上那只莲花纹印锁扣的盒子已经被打开了,一只盒子外面分出四份来,中间还有一只小盒子,小盒子翻开着,里面放着一张经过特殊处理的纸张。
她伸手拿出那张纸,慢悠悠的打开,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实际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老刺史想要的都的东西,竟然这么容易就让她得到了,是真的吗?
纸张缓缓打开,几行蝇头小字撞进谢媛儿的眼睛里,她忍不住呼吸为之一窒,瞬间把手中的额纸条揉在掌心。
片刻后呼吸变得平稳,便又打开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仍旧没变,仍旧让她的呼吸急促,原来是她,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谢媛儿这次盯着纸上的蝇头小字看了许久,之后一点不迟疑的将纸张放在了火上,不过顷刻间,纸便付之一炬。
“竟然能是你,果然是你。”她喃喃的念叨着,忽然唇角飘出一抹冷厉的笑来,她的成败交到那样一个人手上,她觉得成的可能性会更大。
“是她?”从门后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谢媛儿忽然转身,又像是想起什么,慢慢放松了紧张,淡淡的点头道,“是她,你是不是也放心了许多,没想到许昱那个废物,还能办成一件漂亮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