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东一句西一句,玉长情却也听的明白,且从中听出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来。
“谢媛儿自小被送给章家,而在十几年后再次被送进教坊,如今知道此事的人应该都不在长安,或者是不在人世,她人生转折的两次,似乎都有大事发生呢。”
玉长情低声说着,阿木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已经窝回到炉火边的她,他查这些还知道了一些事,关于玉长情的似是而非的真相。
收敛起脸上的思索,阿木继续道,“田余这些年跟章富有些来往,好几次两人在雅间中一坐就是大半天。”
他怀疑章富就是那人和田余的中间人,只是背后那只黑手到底是谁,他如今还没有查清楚。
“章富不过被人利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作用,否则也不会糊涂的想以那夜的事要挟凶手。”
玉长情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扬州,还是扬州,谢家娘子、陶家娘子、鲁家娘子还有死去的婢子,这些人都来自扬州啊。”
章二娘子的死或许也跟背后隐藏的事有关,她原以为退婚就能躲过一劫,可惜,她还是死了,而章大娘子会嫁给梁度支为妾,大概就是看透了没有逃脱的可能,不得不认命。
而章大娘子在梁家以妾的身份还能那般特殊,也许也跟她知道的东西有关,或者还有她背后的人给了她那高于妾的底气。
玉长情胡乱思索猜测着,事情越来越复杂,牵扯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好在她知道的重点也越来越多,比如户部,比如扬州。
“玉妃泠有什么动静?”玉长情再问,阿木摇摇头,玉妃泠就跟一般大家闺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东都贵女的宴会都不去了。
玉长情嗯了一声,她身上的丹毒不严重,一时半刻也不会死人,她倒是也不着急找她说话,反正李婉玲被流放后,这府中知道背后之人的也没有。
一晃一夜过去,第二日一大早,苗儿就风风火火的从外间冲进了屋子,动作十分豪迈的结果就是房门大开。
还没起身的玉长情顿时觉得一阵冷风如利箭一般朝她扑面而来,她反应也快,迅速往被窝里缩了缩,只露出半个脑袋,那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无不透着熊熊怒火。
苗儿压根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蹲下身平时着玉长情那双刚睡醒还不怎么清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出大事了,谢家被陛下勒令禁足,全家一起,据说是御史台有人弹劾谢侍郎贪污腐败。”
这话说的玉长情顿时睡意全无,一双眼睛眨了又眨,好半天才问了一句,“御史台哪位御史?”
苗儿一愣,她以为主子会问谢呢,怎么问上御史台了,“嗯,嗯,好像是御史中丞孙尧,听说昨日就上了奏疏,今日陛下看了便勃然大怒,然后谢家就遭殃了。”
“昨日的奏疏,今日便有了结果,还是御史中丞。”玉长情有些诧异,她对朝政不是很在行,但也知道像这种正四品下的官员弹劾户部侍郎,若没人帮忙,那奏疏起码第三日才有结果。
是谁帮了他,谁希望谢家尽快倒霉?
她慢悠悠的坐起来,一阵冷飕飕的风自门外吹来,冷的她打了一个大大的激灵,急忙喊着关门穿衣梳洗。
玉长情整个人都像是神游天外一般,被苗儿和另外两个侍婢摆弄着收拾好,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婢子之死和后来的事。
忽然她想到了那只相似却不大相似的木盒,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武后亲自保管,许昱也紧张的不行,难道是装的什么宝贝?
皱了皱眉,玉长情无奈的拍了拍脑门,乱啊乱啊,怎么这么乱,千头万绪都没个着手的地方呐。
“去宜章郡王府,我要去蹭饭。”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玉长情干脆不想了,她直接去问,以李修远的聪明,他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玉长情的马车自坊间穿过,一路上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谢侍郎一家被禁足的事,还有一些三姑六婆议论她和李修远。
她?和李修远?
玉长情一阵茫然,她和李修远怎么了?虽然过从甚密,但那也是奉了皇命,这些百姓都闲的没事做吗?嚼舌根都嚼到皇族人身上了。
“停车。”再一次听到有人小声说着她一个女子家往人郡王府跑的话时,玉长情忍了又忍没忍住,轻声让车夫把马车停下。
她摆正了脸上的笑意,抬手掀起车帘看向刚才出声的妇人道,“老人家,先不说本郡主是奉帝后之命,就单单是你议论皇族,这罪过怕是也不小吧。”
被她喊老人家的妇人不过看起来年约四十,这一声老人家叫的妇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听到后来议论皇族罪过不小时,已经吓得只剩下白色了。
“奴家不敢,奴家嘴贱,还请郡主高抬贵手啊。”妇人赶紧跪了下去,她不过小声说说,怎么这位郡主就听到了,这耳朵也太好使了。
“本郡主倒是不在意,就是不知道大理寺会不会也不在意。”她笑的十分灿烂,那妇人却觉得十分吓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她怎么敢议论皇族,不过是看着颐王府破落了,她一个异姓王的女儿,就算是郡主也不会怎么样她,更何况她刚才那声音小的很啊。
“何人吵闹?”马车后传来一声怒喝,玉长情朝后看去,原来是巡街士兵,领头的是一位不认识的年轻将领,那声音便是他的。
玉长情看了眼苗儿,苗儿会意,手脚利索的下了马车,把刚才的事情一一说过,并表达了玉长情的意思,罚跪半个时辰,以儆效尤。
“既然是诋毁郡王郡主的刁民,自然该受罚,郡主宅心仁厚,不过罚下半个时辰,简直是便宜了这刁妇。”那将领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妇人,自觉留了一名士兵看着,便走到马车边行了礼。
玉长情不想多言,便敲了敲马车壁,车夫便低声说道,“郡主到郡王府还有公事,便不耽搁诸位巡街的时辰。”
那小将领连说无妨,便又行了一礼,转身招呼手下士兵继续巡街。
玉长情到郡王府时,此事已经传进了李修远的耳朵里,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似乎并不怎么抗拒,反而觉得有些舒服。
“去准备膳食。”李修远低声吩咐了一句,起身往前厅而去,这么早就过来,看来是已经知道谢侍郎被禁足的事了。
何岩领命而去,他心里那个喜啊,这些日子看着自己主子和郡主相处融洽,他都有一种自家儿子终于长进了的感觉。
当然,这感觉他不敢说,否则指不定会怎么被他们家郡王收拾。
玉长情一进门就看到热气腾腾的肉粥和包子油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来的匆忙,到现在还没吃呢,没想到李修远也没吃。
“这么多,难不成还有我的份儿?”她一点不客气的坐下,伸手拿过一个包子就往嘴里送。
李修远见她动手,也跟着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这才声音温润的说,“自然,你这么大早过来,难道不是为了蹭饭?”
苗儿眨了眨眼睛,刚才宜章郡王是在跟自家主子开玩笑?这也太惊悚了,何岩不是说他家郡王不苟言笑吗?
一顿饭吃的和和气气,吃完玉长情也不打算直接说事,而是提出自己来了多次,但却还不知郡王府是个什么样子,想要逛一逛郡王府的要求。
李修远没有拒绝,他这府中没什么秘密,就算有,那也不是逛一逛就能看出来的,他不担心,何况这逛的人是玉长情。
两人并肩在园中逛着,玉长情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道,“谢侍郎被禁足之事,你怎么看?”她没问的太多,这样一个笼统的问题,或许李修远会说的更多。
李修远嘴角微微扬了扬,如她意愿的说道,“被人设计的,从田余杀人开始,那人的目的就是一步步将谢侍郎拉下水,只是这一次婢子之死和后来的事倒让本王觉得,目的不止一个。”
谢侍郎为官数十载,明里暗里看他不过的大有人在,若没有鲁姓商人的死,他也确定不了那人是想致谢侍郎于死地。
“得罪的人不少,但要说想致他于死地的,大概就那么一个吧。”李修远声音淡淡的,仿佛是叹息,又仿佛是松了口气。
玉长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李修远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氤氲雾气,叫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是她?”她只能想到她,可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那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她哪来那么大的能耐。
李修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抬脚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轻声继续道,“不能肯定,只是本王的猜测,难道郡主不是这般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