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长情在知道章富巡街也在场并破天荒开起玩笑时她就想到了,只是想着章富得蠢到什么程度才敢与凶手交易,但后来又想,这人会不会和章富有过交集?
李修远立刻就抓住了话中重点,“章富知道那人,且有可能以往还过从甚密,或者有些仇怨,总之他动了心思,且觉得那人绝对不敢对他怎么样。”
他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薛昊一和侯飞顿时恍然大悟,既然确定了凶手大致是哪类人,那就好办了。
玉长情见两人神采有点飞扬,笑着兜头给了一盆冷水,“别高兴的太早,章富这几十年来所交之人不在少数,且有部分是在长安,侯少卿想查可不那么容易。”
章富原来是普通百姓,他所交之人许多都是市井小民,但有能力这般做的,又绝不是市井小民,这么算来,剩余的人倒也不多。
“侯少卿可以从章家大娘子查起,能让章富升起勒索之心又不担心被反扑的,应该就是当年田家人了。”玉长情说完看向李修远,他的心思比他们都活络,想到的一定比他们多。
李修远握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垂下的眸子里不知道藏着怎样的惊才绝艳,可都被他这动作给遮盖住了。
“石忠生,赵昱,常贵人,花匠,婢子,商贾,官员。”他一个一个的说出来,不过到最后说的便不是人命,而是一个群体,或者是一种人。
众人都看着李修远,不知道他说出这些人是什么意思,只有玉长情淡淡点了点头,点完头就被两双锃亮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
她往后缩了缩,干笑着示意他们去问一身淡然之气的李修远,可惜两人看了李修远一眼,人家摆明只说不解释,便又重新盯了回来。
“额,就是这些人的死有些可疑,或者是刻意,或许操纵他们生死的,就是你们要找出来的人。”玉长情含含糊糊的说着,偷瞄一眼李修远,见他没打算拆穿她,便也就放了心。
这些人的死不明不白,连背后的动机有些也不甚明了,李修远这个时候说出来,一定还有别的深意,只是她一时半刻也想不太通透。
“对了,很早以前在齐平郡王府见过的那老花匠……”玉长情心血来潮忽然想到了便问出来,只是看到李修远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时,嘴巴动了动,觉得她这话可能是问错了。
她一早就知道人在李修远手里,可他一直藏着掖着,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老花匠?谁?”薛昊一并不知道早前齐平郡王府里佝偻着身子的老花匠,那日宴会他没有去,他那时候还在长安快活呢。
侯飞也是一脸茫然,他那时候也没有去宴会,只听说宴上有一株十分稀罕的天青碧溪牡丹,就是一位长安来的老花匠伺弄的。
“啊,就是老花匠,他的手艺十分不错,之前齐平郡王那株天青碧溪牡丹就是他的手艺,如今正在颐王府中呢。”
她故意曲解其中意思,但也算曲解的不算过分,薛昊一和侯飞都没怎么起疑,只点了点头不再问这位老花匠的事。
“章富的事尽快办了,迟则生变。”李修远把杯中已经算不上热的茶饮下,神色渐渐趋于平静,似乎一切该说的都说完了,余下的时间便是品茗享受。
坐了不少时间,侯飞便起身告辞,他那边还有不少事,薛昊一去看热闹的兴致十分高昂,于是两人一道先离开。
等两人都走了之后,玉长情终于忍不住问道,“神丹一案的背后主使你早就知道了吧,还有这些后续的案子,你又知道多少?”
她心里知道能让李修远说出真话的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得问,不问就连一句假的都没有了。
谁知道李修远没回答她,反而是问了她一句,“阿狸是谁?”
玉长情呃了大半天,想着该怎么解释这是菁娘女儿的小名,她大名叫茉莉,“嗯,快到晚饭时间了,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唉,看来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她沮丧的想着,待李修远点头后便起身准备往外走。
“本王知道的并不多,且都只是知道皮毛,郡主所问,本王并不能回答你多少。”李修远站在她身后,声音不大,像是带着叹息。
玉长情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心里没来由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她刚才问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么想着,脚步不停的往外走,上了李修远的马车,她吩咐何岩往菁娘的汤饼店去,外间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倒是恰好适合吃汤饼。
宜章郡王府的马车多数时候都是小马车,但菁娘汤饼店的巷子也着实狭窄,马车不好往里去,他们便在巷子口下了车,徒步走进了汤饼店。
阿狸一听到玉长情的声音便兴冲冲的跑了出来,刚想往上扑,便看到了站在玉长情身侧的男子,“哇,阿狸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公子啊。”
她可爱的模样让李修远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蹲下身看着她问道,“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呢?”他声音轻柔和煦,在大雪天里,仿佛吹来一阵暖洋洋的三月春风般。
“奴叫茉莉,大姐姐和娘亲有时候也会叫奴阿狸。”阿狸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哥哥,他真的很好看,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好看,而是很舒服很舒服的好看。
她不能理解这种舒服是什么,只心里十分高兴,迟疑了一下,伸手扑到李修远怀中,像扑在大姐姐怀里一样。
李修远愣了一下,身体猛地僵直,他不喜有人近身,除了那一个,他不喜欢任何人近身。
他抬眼看向玉长情,眼神中有求救的意思,玉长情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忙伸手把阿狸抱到自己怀里,轻声道,“小茉莉,大哥哥不喜欢有人靠的太近,他小时候受过伤哦。”
最后一句她声音很低,几乎是靠在阿狸的耳边说的,但当看想李修远时,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他不会听到的吧。
阿狸有些受伤,但听到最后一句便又开始把受伤变成了同情,她抿着小嘴说了声对不起。
李修远笑了笑没说话,那笑容温和有礼,让阿狸觉得自己并不是被他嫌弃,而是他对任何人都一样。
“阿狸,怎么不带客人进来?”菁娘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她似乎有些疲惫,声音听着比往日虚弱不少。
玉长情看了眼李修远,抬脚往里走,“菁娘,我带朋友来一起吃汤饼,今日可有烤羊肉?”腊月里吃汤饼最好,若是有烤羊肉那就更好了。
菁娘看着跟在玉长情身后的男子,心中有些诧异,宜章郡王,没想到玉长情带的朋友竟然是宜章郡王李尘邺,他们俩的关系这般好了吗?
“奴家刚好烤了羊肉,两位客人赶紧里面请,奴家这就去给两位做汤饼。”菁娘虚虚福了一礼,拍了拍阿狸的头顶,示意她不要给客人添麻烦。
阿狸小大人模样的郑重点头,眼睛偷偷瞄向神色淡淡的李修远脸上,这位大哥哥可真是清冷,像极了,像极了国子监里那些书生。
玉长情直接坐到了常坐的位置,李修远坐在她对面,环视一番四周的坏境,普通摆设,干净整洁,如刚才出来的那位菁娘一样,看似不起眼,实则秘密不少。
“阿狸今天挑选了些果子,大雪天里着实不容易,阿狸去拿来给大姐姐和大哥哥吃吧。”阿狸挥舞着胖乎乎的小胳膊,噔噔噔的往里跑,那穿的圆滚滚的身子上下跳起来看着煞是可爱。
“你常来这家?这位叫菁娘的妇人手艺想必很好。”李修远抿着唇捏起面前的酒杯,看了眼对面一身厚重的玉长情,心里叹了口气,习武之人怎会这般怕冷。
玉长情故作神秘的说等会便知道好不好,眉眼间的期待和脸上的馋意令人忍俊不禁。
不多时菁娘亲自端了汤饼和羊肉来,阿狸也捧着一只小小的盘子,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那盘子里的水果李修远没见过,但知道那是什么。
“阿狸真棒,姐姐就不客气了哦。”玉长情伸出两根手指捏了一枚果子放进嘴里,果汁甘甜中带着丝丝酸意,却恰到好处,让她眼睛都亮了亮。
李修远的目光从果子上移开,看了眼面前的汤饼和羊肉,色泽香气十分诱人,难怪会引得玉长情时时过来吃上一回。
他拿起筷子挑了块羊肉送进嘴里,肉质软化酥脆,烤的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菁娘可是来自西域?”
菁娘正准备抱着阿狸走开,听他这么一问,便停下脚步笑着回答,“奴家先夫是域外人氏,所以虽不是出自西域,但也对那里了解不少。”
她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那盘烤羊肉,这位宜章郡王传言不如儿时那般聪慧,以她看不过是胡言乱语,他仅吃了一块羊肉而已,便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菁娘心里警惕,这样的心思缜密,谁敢说他不如儿时那般聪慧过人?
“哦,菁娘的手艺十分了得,我认识的域外之人都不一定比你烤的好。”李修远嘴角微微扬了扬,筷子便在碗中捞起汤饼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