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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魔踪再现

伊忘忧现在所坐的椅子很舒适,与他的身体恰恰吻合,但他仍是心情极为烦躁,因为他已经被端木先生“藏”起来了。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极为狭长的一个木屋,狭长到几乎便可以被认为是一堵隔墙,而它内部的构造却是极其的严密细致,甚至可以说是神奇!

伊忘忧可以很顺利地知道外面的情况,也可以自己从一个小孔中往外面看。

外面便是放置灵柩的灵堂。

当然,灵堂是为他所设的。看到灵堂中凄凄惨惨的气氛,伊忘忧不由有些好笑。

椅子可供他躺、坐,吃的、喝的都有,但他仍是难以忍受。

对于伊忘忧来说,让他一个人单独的呆着,那简直是一种酷刑,他的身边要么是女人,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属下,反正从来是不会空着的。

他喜欢对别人说话,也喜欢听别人对他说话,但现在他连自言自语的权利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消息传进这个小木屋:“来了。”

也就是说敌人来了。

伊忘忧听到的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而这两个字扩展开来,便一定是有一个惊心魂魄的场面。

“来了”所指的时间是傍晚时分,而且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若干个人——这若干个人的数目无法确定。

虽然在外界人的眼中,冷战十三楼的地盘是覆盖方圆十几里,而势力范围则大得几乎包括了整个江南,但冷战十三楼之间,是相互独立开来的,十三个分楼之间,并没有用高墙铁网相连。

所以,人们是可以自己出入于冷战十三楼的地盘内的,由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伊忘忧所领导的冷战十三楼与一般的江湖帮派有很大的不同。

傍晚时分,忽然来了一些人。

但很多人的方向是不相同的,冷战分楼之间并无任何遮挡,所以外人要从中穿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打一个比喻来说,冷战十三楼就像分处于各个村庄的十三兄弟,他们的势力很强大,大得别人一提起这一带时,便以他们十三兄弟代替,但这并不等于说别人便不可以进入他们的村庄了。

来自各个方向的人,都很从容,很镇静,很笃定,很安详。

如果从表面上看,今天与以往没有任何的不同,以往也有人在这儿走动的,今天,只是人多一些而已。

他们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高大的,也有矮小的,有的伟岸,有的丑陋,有的美丽。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都撑着一把红色的伞,红色的油纸伞。

这样晴朗的天气,实在不应该拿着一把伞。

所以哪怕是白痴也能看出这里面的不正常来。

问题是看出来了,冷战十三楼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因为他们要等到那个吹箫的人现身——当然,也许他并不是吹箫的。

所以,他们不能打草惊蛇。

而这些打着红色油纸伞的人似乎也已算准了冷战楼的想法,所以他们显得是那么的从容不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向中央靠拢,不徐不疾,但舒缓有致!

冷战十三楼当然已布置了无数的哨口,他们便如同一张已经张开了的网。

但今天钻进网中的鱼太多了,而且几乎已算是鱼精了,谁也没有把握说是鱼死,而不是网破!

“鱼”从从容容地在“鱼网”里转悠,他们散而不乱,极为错落有致!

最外围的人带给伊忘忧的消息是说:大人物可能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

到了第二层的人报来的情况,却说“大人物”可能是一个精瘦的老汉。

核心防护圈的人则更奇怪,他们一口咬定来犯之敌的头目是一个妖艳的少妇!

这让伊忘忧大为恼火!他还从来没有如此一头雾水过!

日头渐渐地偏斜了,一直斜到没入山中,只留下一片血红在天边!

攻击便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首先,响起来的竟真的是箫声!

箫声一起,整个冷战楼立即蒙上一层肃杀之气!

每一个人都力图做到不露声色,而事实上几乎每一个人都已闻声色变!

伊忘忧一闻箫声,他本是狂躁已极的心情反倒突然沉静下来,沉静如止水,而他的眼睛却变得格外的亮了!

他已经有七年没有如此兴奋过了。事实上,江湖中人的灵魂必须要不时地用鲜血浸泡,才能不至于干枯,如果一个人生活得太安逸了,那未必不是一种痛苦。

自七年前追杀了“穷恶剑”刁贯天之后,他的朋友便多了,而仇敌却越来越少了,他的剑已有整整七年未出鞘过!

他的剑不用出鞘,冷战十三分楼的楼主们早已把一切都摆得妥妥帖帖了。

没想到尘封已久的剑,第一次需要出鞘时,面对的就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

冷战楼的人按伊忘忧的意图,开始慢慢地往回缩。

其实,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可以选择之路。

当箫声响起时,所有的红色之伞便开始飘动起来,看似杂乱无序,其实却是极为严密,他们开始聚拢!

三分楼的人曾试图制止他们的这种意图,派出一百多号人进行切割围堵,同时,六、七分楼也作了配合,共有四百多号人。

但当冷战楼的人一挨近那些红色的油纸伞时,立即被红色吞没!

外人只能看见红色在飘,在翻飞。所有的红色油纸伞已汇成一片巨大的红云!红云已成铺天盖地之势,在冷战总楼前飘来荡去!

四百多号人一进入这朵红云之中,便立即无影无踪了。

只听见红云中不时传来兵刃交击之声和垂死时的惨叫声!

看者惊心动魄!

当刀剑交击之声,惨叫声停止时,四百多号人已全部战死!

地上躺下了近六百具尸体!

冷战楼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从来没有做过亏本“买卖”,而今天却是以两个兑一个!

看着横尸地上的兄弟,他们的眼红了,血热了,如果不是当家的有令在先,他们早已向这团张扬的红云冲杀过去了。

冷战楼共有三千多号人,而对方约摸只有八九百人,从人数上看,冷战楼已是占了绝对的优势了!

但他们认定:“主公的决定一定不会有错!”

所以,赔进了四百个弟兄后,他们开始有序后缩了,并悄悄地张开一个口子。

敌人便如水银般向冷战楼总部袭入!

在总楼里的阻杀是小规模的,短暂的,敌人进展极为顺利!

很快,他们便到了冷战楼的核心部分:蓝屋子!

冷战楼的蓝屋子,不但在江湖人的眼中是神秘莫测的,即使是一般的冷战楼之人,对它也是可望而不可及,今天却是例外!

平时能进入蓝屋子的人只有四个:伊忘忧,端木先生,春风、细雨双卫!

伊忘忧的身侧,也像莫入愁一样有影子一般的人,他们便是春风、细雨。

你可能不能亲眼看到他们的存在,但你不能够忽视他们的存在。有人说伊忘忧有三条命,因为春风、细雨是两个可以用肉体为他挡住兵刃之人!

当需要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们便会如幽灵般出现。

如果是在街市上,也许那个走在伊忘忧身侧的算命先生便可能是春风。

如果坐在船上时,伊忘忧受到攻击,那么春风、细雨便有可能从水中冲天而起!

来犯之敌包围了蓝屋子。

蓝屋子并不蓝,从外面看起来,它与其他房子没有什么两样。

有三十几个人先冲了进去。

很快,便有三十几具尸体从里边抛将出来!

又进去了四十几个人,又有四十几具尸体从里边抛出来!

没有一声惨叫,似乎这七十几个人是进了一个屠宰场,而他们一进去之后,便乖乖地的把头往刀口上伸了。

来犯之敌第一次遇到了挫折!

一直未中断的箫声突然一变,变得诡秘异常!

冷战楼的人在箫声中开始心神不安起来。

箫声越来越神秘莫测,似乎在诉说一个充满了玄幻色彩的故事,那故事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的心思被挑拔得狂乱致极!

突然,蓝屋子里响起一声充满暴躁不安的吼叫声,一个人如一阵风般向外面冲杀出来!

他已承受不了这种魔箫带给他的压力了!

一个人冲杀出来,自然只有一个结果——死!

他一挨近那铺天盖地般的红色时,立即向后倒去了。

他的身上,至少已有二十几处伤口!

鲜血是赤红色的,这让他的尸体与那团红色融为一体了。

箫声更甚!

一只灰色鸽子经过上空,挣扎了几下,直直地摔了下来,死了。它已被箫声震死!

又有十几个人从蓝房子中冲了出来,当然,他们一样是死!

如此下去,冷战楼岂非必败无疑?

突然,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六弦琴的声音!

声音极为清脆悦耳,使人听起来如沐春风,心便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超脱与舒泰。

六弦琴一响,蓝屋子立即又恢复了它的安静与肃杀!再也没有人从里边向外跑。

箫声在琴声起而相抗之后,更是大炽!

只听得一种清丽的声音与另一种魔幻的声音在冲突、碰撞!

箫声渐渐地占了上风,琴声在苦苦地支撑!

突然,“铮”的一声脆响!

显然,是六弦琴琴弦断了一根!

然后又是“铮”的一声,六弦琴戛然而止!

蓝屋子里响起一片惊惶的呼声!

一声狂笑从红云中响起!

然后便见一个人影如巨鸟般掠空而起,遥遥扑向蓝房子,口中叫道:“抗拒万绝圣驾者死!”

声音如雷一般滚滚而过,声势好不骇人!喊声中,他人已到蓝屋子之外院!

立即有一阵如疾雨般的暗器向他射去!

每一枚暗器都已射中目标——至少!在冷战楼的人看来是如此。

众人不由又惊又喜,同时又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如此轻易地一攻便奏效!

倏地,所有的暗器突然反射而回,而且速度更快,更为凌厉霸道!

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那人影此时已向院内飘掠而下!他的速度快得如一缕飞射之淡烟!

一张巨网向他直扑而下!

网身散出幽幽寒光,乃精钢铸就!

那人一声冷笑,右掌突然向当头扑下的巨网划去!

他的整只右掌,竟是泛着金属般的光芒!

“铮”的一声响,钢网已被他的右掌划开,他的身躯立刻破网而出!

在身子掠空的那一刹那间,他的内力已悄然沿钢网向四周袭去!

立即有四个人被这股内力震得倒飞而出,吐血而亡!

数道劲风同时向他袭来,进攻者是二楼主井伸,五楼主吉倚,八楼主房俭!

二楼主使的是一把刀,刀刃如锯齿一般凸凹起伏,他的动作快如狂电,身形疾闪之下,刀身泛着青寒之光芒,掠过长空,洒着弥漫的光雨,向敌人身上席卷而去!

同时,五楼主吉倚也已如鬼魅般欺身而进,一出手便是绝活,乾坤圈挟着尖啸声,划出漫天光雨,晶莹而明亮地交织着,纵横封杀!

如果有一只苍蝇在这样的围攻之下,它应该已被切成八段!

而八楼主则如幽灵般在穿梭!他没有兵器,他用来致敌之命的是他身上层出不穷的暗器。

有人说你有可能把天上的星星点清楚,但你不可能把八楼主房俭身上的暗器算清楚。

这样三个人的联手一击,其杀伤力是惊人的!

但倒的却是他们自己!

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撞在吉倚的右臂上,他的乾坤圈竟不由自主地脱手而飞!

如果单单是飞了,倒还好,偏偏它竟是向二楼主井伸的胸前扫去!

井伸根本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变故,所以当他的胸口一痛,被乾坤圈击断了数根胸骨后,不由有些吃惊。

乾坤圈几乎已整只地没入他的胸口,他根本没有生存的可能了。

但他仍是不顾一切地扑向对手!

最终,在他还没有来得及靠近敌人时,他已轰然倒下了。

与他同时倒地的还有吉倚,吉倚是死于房俭的暗器之下的,一枚如意珠已从他的额头的双眉之间穿进,从后脑勺射出!

这突如奇来的变化让房俭惊呆了,他变幻了好几个方位,一直忍着没有出手,直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时,他才射出他的第一枚暗器!

有人说房俭是举手投足间,便可以杀人,现在果然得到了印证,只不过他杀的人竟是他的兄弟!

如意珠在离对手约三尺的距离时,对手方轻描淡写地一挥手。

这么一挥手,如意珠竟凭空改变了方向,向吉倚射去!

当房俭看到吉倚死于自己的暗器之下时,他立即心哀如死了,他的人开始疯狂,疯狂地扑向敌人!

空气中响起了一阵奇异地响起,有些像是一群蜻蜓在同时振翅!

然后,便见房俭的身侧突然银芒迸射,无数的暗器从他的身上射出!

天女散花,花不醉人人自醉!

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房俭是如何在电擦火闪的一瞬间,射出这么多的暗器的。

暗器不但多,而且每一种的手法、角度、力量、速度都不同!

无论是谁拥有这样的一招,都足以笑傲群英了。

没有人能够防守这一招的,因为它的攻击线路已交织成网,它的杀伤力已如海水一样平铺开来,每一个细微的缝隙,都可以成为它渗入的空间!

但这一次,却有了例外!

那人似乎并没有动,他只是在原地晃了晃,房俭的所有暗器便不可思议地全然落空!

房俭的身势已开始不可避免地坠落,进袭之敌乃一枯瘦老者,他以惊人的速度格杀吉倚、井伸之后,身形暴长,右掌倏翻,便有一股浩荡之真气向房俭疾袭而去!

气势如狂风暴雨,击得空气“噼啪”作响!天地间似乎已被这股掌力充斥了!

房俭的身子便如风中的一片落叶般飞了出去!他的全身经脉,已全被掌力震断!

便在此时,蓝房子外响起了震天杀声!

冷战楼的人开始大举反扑!只要没有箫声相助,骁勇善战的冷战楼的三千战士一定能将对方的八九百人绞杀贻尽!

枯瘦老者眼中精光暴闪,杀机更浓!

他已看出了冷战楼的安排,冷战楼就是要他与他的部下分开!

便在此时,又有四条人影向枯瘦老者疾扑而来!

又是冷战楼的四位分楼主!此役冷战楼算是豁出血本了。

三分楼主荀何,四分楼主左佛,七分楼主班仲,十一分楼主武休!

荀何双掌倏闪,立即有两道劲风袭向枯瘦老者,听声音似乎是圆形之暗器。

枯瘦老者轻轻冷哼一声,枯瘦的爪子便疾拍而去!

却听得“轰”的一声,两团烈焰在枯瘦老者的身侧爆开,烈焰炫目夺魂!

几点火苗已溅在枯瘦老汉的身上!

枯瘦老者第一次吃亏,不由大怒,用手一弹,火苗竟如附骨之蛆,弹之不去!

而此时左佛的剑已带着一溜寒光,如极恶之蛇虎,猝闪暴飞,斜撩枯瘦老者的后颈!

班仲则贴地翻飞,他的人已与他的刀合为一体,如一团光球般滚将过来,寒刃在他身子四周迸射如满天繁星!

唯有武休未出招!他不但没有出招,甚至连守也没有守得严密,身上几乎可称得上是漏洞百出!

枯瘦老汉随便向哪一个破绽处击上一掌,都足以要了武休的命!

莫非,他疯了?

不,没有。因为他的外号叫“毒罐子”。

意思就是说他全身都是毒,甚至他吐出一口唾沫来,都能毒死一头大公牛。

只要枯瘦老汉的手一沾上他的身子,便有枯瘦老汉受的了。

当然,“毒罐子”武休他自己也好不了,以枯瘦老汉的身手,即使是中了毒,也能在那片刻之间,毙了武休!

武休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正因为他知道这一点却仍如此做,便益发显得他的神勇忠义!

现在,他一心只想以一命换一命了。

为了此役,他已把他所有的毒的解药全部销毁!所以只要对手一中了毒,那便是只有挨着的份了。

枯瘦老者一弹飞火苗,左佛的剑已削至他的后颈半尺远处!

这么近的距离,如何闪避?

便在此时,奇迹出现了!

只听得一阵“咔巴”作响,似是关节的折裂之声!

然后,便见枯瘦老汉的身子突然矮了一截!

他的腰肢未变,腿未曲,颈未缩,但他却矮了下去。

莫非,他的体内骨骼、肌肉已异于常人,可以随便地搭拆?

左佛的剑便走空了,左佛并没有指望自己能一剑得手,对手一定有方法应付自己的招式,但他没有想到会是以如此诡异之方式!

难道此人已不是血肉之躯?

剑一走空,枯瘦老汉一声暴喝,他身上的衣服立即无风自鼓起来!

火苗立刻灭了!

而左、班、武、荀四人却是感到一股极为压抑的气流开始弥漫于枯瘦老者的身侧!

班仲的“地趟刀”已使了三十几招,但却连对方一根脚毛也没有削下!

枯瘦老者似乎对他的进攻全不在意,只在刀将及身的那一刹那间一个错步或一个滑步,班仲的刀便走空了。

荀何双手又一扬,这次是一条血红色的绫带疾卷而出!

绫带如一血红的蛇信子般,卷向枯瘦老者。

枯瘦老者身子斗然反旋,一掌浑厚的掌力击出!

如果是一把坚硬的刀剑,在这样的惊人掌力下,恐怕早已脱手而飞了。

但红绫太过柔软,它竟奇妙地翻卷而动,从凌厉掌风的空隙中神奇地穿将而进,如蜿蜓吞吐之毒蛇,直扑枯瘦老者的胸口!

虽然这样的软柔之物就算击中了人,也未必会受多大的伤,但枯瘦老者却已大怒!他又忘了上次的事,左手疾然向红绫抓去!

荀何疾贯内家真力于右臂,又沿红绫疾然而出,红绫一个反卷,立刻把枯瘦老者的手卷住!

荀何一抖腕,整根红绫便突然烧了起来!恰如一条火龙一般!

枯瘦老者的手被红绫卷着,他的手便如同也被烧着了一般。

痛,并不是主要的,更多的是愤怒!枯瘦老者已两次在荀何手下吃了大亏!

他怪啸如鬼泣,右臂疾然反抡,荀何的身子立刻被带得飞起!

同时,他的双腿如斗转星移般互一错步弹踢,班仲的刀便不可思议地脱手而飞了!

不仅如此,班仲的下腹还中了一脚,他眼前一黑,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一脚之下,他已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此时,左佛的剑已近似天河瀑泻、黄河决堤般浩浩荡荡地挥洒而出!

银亮的剑芒似匹练般绕回,如此雄深与凌厉地猛卷横扫!

枯瘦老者如行云流水般旋走飘移,每一步所踏及的方位都是匪夷所思!

左佛那么霸道的剑法,竟只能扑风捉形,根本沾不了枯瘦老者的身子!

枯瘦老者将荀何从头顶抡过之时,立即凌空挥出一拳!

拳风如雷!直捣荀何的胸口!

荀何已将手中的红绫撒手了,但枯瘦老者所使的力气极大,巨大的惯性仍使他如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儿一般身不由已地从枯瘦老者头顶上飞过!

凌厉拳风已被他感觉到了,他疾提真力,身子在空中反旋,身子团旋处,无数的银芒从他的发间散射而出,袭向枯瘦老者!

银芒飞至半途,倏而变亮,成了暗红色!

又是火苗!而且细密如雨!

“火神”荀何不愧是“火神”,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是火器!

他发出这“满天星火”之后,力道已竭。

枯瘦老者的拳风生生击在他的胸口处,他的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十丈之外!

他的心已被捣得烂碎成一团!

武休与荀何的感情极深,两个分楼挨得又近,关系更是密切,如今武休眼看荀何战亡,不由悲愤已极!

枯瘦老者在“满天星火”的笼罩之下,再也没有那么的洒脱,饶是他的身法快如鬼魅,却还是有数点火星射到了他的身上!

这种火星极为霸道,它一沾着于人体,立即渗透进去,片刻之后,燃烧之物便已变成人的肌肤了!

枯瘦老者一番扑打之后,火苗已将他的身体烧得“吱吱”作响!

枯瘦老者很快便明白这火苗很不寻常,只见他手在腰间一摸,一道寒光闪出,是一把极小的刀。

刀光闪过之处,便见血肉开始飞起,一块块的有大拇指指肚那么大。

原来,他是以自己的刀将着了火的肌肤削去了。

此时,四个人已只剩下左佛与武休有战斗力了。

左佛越战越凉,他不是害怕,在左佛的心中从来没过害怕二个字。

他是对自己的剑法感到寒心!

自己这样狂攻不止,但对枯瘦老者竟构不成丝毫威胁!

只听得武休低吼一声,他的兵器终于出手了。

寒芒一闪,来自他的腰间,竟是一根极细的银链子!银制之物,是避毒的,但他的银链子却偏偏不同!

在这条银链子上边,至少有十二种巨毒!只要被银链子一沾肌肤,那便只有等着毒发身亡的份了。

同时,左佛已将他的压箱底的招式也用了起来!

此时,天已暗了下来,蓝房子外面杀声震天!

黝暗的夜色里,左佛的剑光毫芒有如群星流泄般地交舞旋闪,聚散分合,倏左倏右,忽上忽下,而光闪的移动却是不可思议的,每每在难以置信的短促时间内出现,每每又在迥然相反的角度互映,剑身幻出的灿亮异彩时如云花缤纷,时如流瀑重溅,时如狂涛涌出,时如风啸云滚,奇玄得几乎令人怀疑这是不是由人来完成的动作!

左佛并不把伤敌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剑上,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剑即使能伤了对方,也只能是皮肉之伤,对于他自己的武功与对手武功之间的差距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所要做的,便是尽最大的努力,牵制住枯瘦老者,让武休有发挥的空间!

他知道只要武休一得手,对方便只有惨败乃至死亡了!

如此全力之搏杀,终于逼得枯瘦老者出动他的兵刃了!

怪啸如泣中,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根碧绿色的箫!

箫比一般的箫要略略长一些,细一些。

但更奇怪的是每一个箫孔间全是一个个小小的骷髅头像!

所以,整根箫并不是光滑的,而是一节一节地凹凸着,箫的出气之孔便是骷髅头的口!

魔箫一出,天地为之一暗!

一股煞气弥漫开来!

左佛忽然觉得自己的剑路大滞!

魔箫划空而过!风从箫孔中穿过,发出尖锐如鬼泣之声!极为阴森恐怖!

左佛的心思突然无法集中了,他甚至觉得已有剑不由己之感!长剑所走之路,与自己原先设想的根本不同!

然后,他的剑便脱手而飞了,“笃”的一声,射进一棵古槐之中。

是武休救下了左佛,在魔箫将要洞穿左佛之身躯前的那一刹那,武休的银链子便脱手射去!

银链子飞旋而出,向枯瘦老者颈部疾缠而上。

枯瘦老者只好撤箫回封,向空中的银链子挑去。

“当”的一声脆响,箫与银链子相接!

便见银链子突然悉数断开,分开十八节,分射枯瘦老者身前十八处大穴!

可惜,枯瘦老者武功太过诡异,他的整个身躯便如全无重量般向后平平飘飞!

箫影无数,闪幻成风,十八节银链子立即被扫得四飞!

枯瘦老者仰天长笑,笑声摄人魂魄!

笑声中,枯瘦老者突然幻成了一个丰姿绰约的少妇!

从头到脚,没有哪一寸地方不是地地道道的女人!本是穿在枯瘦老者身上的灰袍突然碎成无数布片,碎布片如灰蝶般在空中飞舞!

里边是一件水绿的薄衫!

没有人能够在如此诡异的变化中还不吃惊,除非他是瞎子或白痴!

左佛与武休的血液都已停止流动了,一刹那间,他们的思绪已脱离了他们的头脑,一片空白无物了。

美艳少妇便已欺身长进,左手深深地插入左佛的胸前,右手之箫则将武休的喉管洞穿!

在完成这个过程中,武休与左佛全都未作任何反抗。

这不仅是因为美艳少妇动作太快,同时也是他们二人反应迟钝的缘故。

美艳少妇在杀了二人之后,她的笑容更为迷人!唯有她左手上的一片血淋淋让人不寒而粟!

她手中的箫倒提着,上边有血在滴……

蓝房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似乎连空气也已凝固,唯有院子外面杀声仍是震天巨响!

一静一闹,肃杀之气却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没有刀剑声的里边,杀气更浓!

美艳少妇冷冷地喝道:“伊忘忧,你以为装死便可以蒙混过关吗?莫入愁在黄泉路上已等得不耐烦了,我便来催送一程!”

没有任何声音。

美艳少妇冷笑道:“你不出声,我便将你的灵堂捣个天翻地覆!”

声音未落,她的身躯便如一片羽叶般飞起,射向灯光最亮的那间屋子!

那儿正是伊忘忧的灵堂。

美艳少妇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很顺利地站立在灵堂中央。

除了守灵之人外,灵堂的一切都很符合情理。

堂前,是一具楠木棺材,刚漆上漆,整个灵堂中便有一股油漆的味道。

美艳少妇尖叫道:“伊忘忧!你真的要做缩头乌龟吗?我便敲碎你的乌龟壳!”

双掌疾扬,整个灵堂立即“乒乓”直响,物什在掌风之下,纷纷而碎!

最后,只剩下棺木是完整的了。

美艳少妇一步一步走近那具棺木,双手疾然按在棺木之上,身内之惊人内力立即传进棺内!

“砰”的一声,棺木便已被汹涌鼓荡的真力从内部向外爆个粉碎!

里边竟真的有一具尸体!与伊忘忧一模一样:身材,容貌……

美艳少妇吃了一惊,突然,她怪叫起来:“伊忘忧啊伊忘忧,你怎么死得这么早?我还要剥你的皮吃你的心呢!你为何不再等上几天?我恨,我恨!”

“所有与我刁贯天作对的人都应该死!但应该是死于我刁贯天的手下。”她咬牙切齿地道:“伊忘忧,你逃得好快!但我不会放过你!我不能亲手杀你,也要将你的尸体粉碎,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她发出极为惊人可怖的笑声,这笑声一忽儿是男音,一忽儿是女音,一忽儿显得苍老嘶哑,一忽儿又是尖锐刺耳!

伊忘忧正在那间狭长的屋子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当然,静的只是他的外表,而他的心早已是一片沸腾!

当他听到“刁贯天”这三个字时,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惊愕欲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刁贯天是被他与莫入愁、段牧欢、秋梦怒四人四剑穿心之后,一脚踢下悬崖的。

他怎么可能活下来?那么高的山崖,便是活人也要摔死一百次,何况是一个本来就已是没了气息的人?

莫非是大白天见了鬼?

但很快他便相信这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了,从美艳少妇那怨毒的眼神和切齿之声中便可以看出这一点。

但刁贯天本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怎么会突然成了一个美艳少妇?

他突然注意到美艳少妇手中的箫,立即想起端木先生所说的二百年前的“九面暴魔”。

“九面暴魔”所用的兵器正是一根具有魔力的箫,而且“九面暴魔”也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容貌、形体!

莫非,刁贯天便是习成了“九面暴魔”那种惊世魔学?

但“九面暴魔”已死在“孔孟神刀”之下了。

现在,伊忘忧最想见的人便是端木先生了。

但端木先生已经重伤晕死过去了,方才以六弦琴与刁贯天的箫声相抗的就是端木先生。

端木先生明知内力不如对手,但他仍是义无反顾地出手了,因为在整个冷战十三楼中,他的内功与伊忘忧是最接近的。

所以,他要用六弦琴与箫声相抗衡,使刁贯天误以为弹琴之人便是诈死的伊忘忧,那样一来,刁贯天便会直接长驱而入,寻找伊忘忧。

如此一来,冷战十三楼的人便可以乘机进攻留在外面的敌人了。

事实上,这个计划极为成功,刁贯天已被吸引进来了,而冷战十三楼的三千多人,已将蓝房子外面的八九百人几乎绞杀殆尽!

刁贯天的下属,只剩百来号人了,而冷战十三楼还有近二千人马!

没有了箫声相助,刁贯天那诡异之“红云”便已是威力大减!哪里挡得住骁勇异常的三千冷战勇士的冲击?

但刁贯天对他手下的死,并无丝毫惋惜之情,在他的眼中,只有他的生命才是真正的生命,其他人全如草芥!死了一个属下,与死一个冷战楼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目标是伊忘忧,只要伊忘忧被他杀了,那他的部下即使被杀尽也无所谓。

重组一个邪恶之军,对他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

刁贯天对外面的杀声充耳不闻,她如疯了一般在灵堂中抢天呼地,那张美丽的脸已是扭作一团!

突然,她的呼叫声止住了,冷冷地道:“今天就是你真的死了,我也要在你的尸体上添几个窟窿!以解我心头之恨!”

她缓缓地向前踏了几步,站在已暴露出来的“伊忘忧”的尸体旁边,长笑一声,手中的魔箫立即向“伊忘忧”的胸口插去!

只听得“蓬”的一声轻响,“伊忘忧”突然暴裂开来,一股黄色的烟雾立即将刁贯天包围起来,并且迅速弥漫开来!

此时,空气立刻响起无数寒刃破空之声!

数百枚暗器同时向刁贯天所立之处射来!

暗器太过密集,以至于从不同的方向射来的暗器竟不时撞在一起,发出“叮当”之声!

暗器一停,立刻有数十条人影从各个方向突然闪现,向中央围攻而上!

这数十人,全是冷战楼的精英,平日的职责便是守卫蓝屋子。

刀、剑、枪、鞭、戈、戟、锏、棍……

一时之间,整个灵堂已被这数十件兵器搅得天昏地暗!

所有的兵器全是朝向一个目标!

刁贯天应该无法幸免了,如此纵横如网的杀气,几乎是连风也无法从中穿出!

却听得一种极为诡异的声音在灵堂中回荡起来!

是箫声!是刁贯天的箫声!

“轰”的一声响,夹着无数金铁交击之声!

数十人竟同时向外飞出!

落下之时,已有十几个人当场毙命,十几个重伤倒地!

又闻着声起!

只见那团黄色的烟雾突然翻滚旋动起来!

渐渐地,烟雾开始压缩,最后,竟凝成一团斗大的物质,在魔箫上飞旋!

刁贯天竟把烟雾以内家无上真力全部吸附!

一声长笑,伊忘忧从一堵木墙内弹射而出!

刁贯天霍然转身,先是一惊,接着便一喜。

这种“喜”,有点像一只觅食的猫看到老鼠时的心情。她狞笑道:“我以为你已吓得跑到地狱中去了!反正你总是得死的,何必拉这么多人来垫背?”

伊忘忧潇洒一笑——在这种时候,也只有伊忘忧能笑得如此潇洒了,他朗声道:“我还以为从什么地方跑来了一个老妖婆,原来竟是我的老朋友!什么时候一转眼老鸭变成老母鸡了?”

刁贯天冷冷地笑道:“你放心,我会让你看着我真面目而死!我要让你走到黄泉路上还为七年前的事后悔!”

伊忘忧淡淡地道:“不用到黄泉路上,就是现在,我就已后悔了。”

刁贯天得意地阴阴一笑:“你终于怕了!”

伊忘忧皱了皱鼻子,道:“怕?我后悔的是七年前为什么没有把你大卸八块,让你得以复生,再次为害武林!”

“你死到临头,竟还嘴硬!”暴喝声中,美艳少妇已成了一个削瘦阴毒的中年人!

这才是刁贯天的真面目!

伊忘忧有些惊讶地看着这种变化,虽然他在小屋子中时,已看了一次,但现在他仍是有些吃惊。

刁贯天阴阴地道:“现在,是我刁贯天向你们四人索命之时了!我要以你们的死向整个武林宣告,一个不可违抗的王者已经出现!任何反抗,都是可笑的,不自量力的,下场只能与你们一样!我‘无影无神’万绝将成为武林的主宰者!”

伊忘忧的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缓缓地道:“十年前,你不也发出过这样的壮丽宣言吗?结果还不是被打下深崖?任何一个逆天而行的人,都将得天诛之!”

刁贯天的眼中闪过无限怨毒!

他冷冷地道:“你先莫为天下人忧,当务之急,是要保住自己的脑袋!莫入愁已死,你也不会例外!”

伊忘忧傲然道:“你杀了莫入愁,即使不来冷战楼,我也会设法找到你!”

刁贯天缓缓地举起他手中的魔箫,喃喃地道:“七年之恨,一日方逞!伊——忘——忧!让你活了七年,你该知足了!”

话音未落,他的整个身躯便如一抹轻烟般射出!

魔箫遥指伊忘忧,劲风穿过魔箫,发出让人心神摇荡的尖啸之声!

一丈之外,魔箫波颤绵延,有如已附上了魔鬼的咒语一般,快捷如电,攻向伊忘忧!

“呛”的一声,“忘忧剑”划空而出!

剑剑相连,式式衔接,没有一丝空隙,没有一丁点回环的余地,有如雪纷浪翻,晶莹剔透!

匹练般的银带来回飞舞着,宛如一条天神手中的玉索,那么随心所欲地卷转缠绕,收发自如!

“忘忧剑”已化作千百柄了!

“铮”地一声脆响,刁贯天与伊忘忧身形倏合便分!

刁贯天飘退一丈,便稳稳而立,而伊忘忧却已是踉跄翻飞出二丈之距,方勉强站稳身势!

一招之下,高下已分!

伊忘忧暗暗心惊!七年前,他的武功虽然略略低于刁贯天,但至少可以与他拼杀数百招,没想到七年之后,武功竟已如此悬殊!

以刁贯天现在的武功,伊忘忧想不出来江湖中还有谁能胜得了他。哪怕他们“四情剑侠”再度联手,恐怕也难以与他抗衡!

但吃惊之情,并没有在他神色间表露出来,他暗暗将胸口中倒逆之气流压下,淡淡一笑,道:“七年不见,你的鬼花样又多了不少!”

刁贯天冷声道:“我要你便死在这鬼花样之下!”

他的脚步倏然斜出,又蓦然倒旋,整个身躯俯地猛然平射而出!然后凌空滚动,手中之魔箫不断地横封竖扫,手法变动之快,令人目眩神迷!

此箫在他如此动作之下,气流所穿过的箫孔不断地变化着,而他的手指也同时作了极巧妙诡异的配合!

于是,他未用口,竟也将箫挥舞成曲!

曲声中充满了一种诡秘而诱惑人心的韵律,它深深地渗入到人的灵魂中去,将每一个人心中的魔性激活!

伊忘忧突然觉得心绪不宁,一种莫名的烦躁开始汹涌地袭来!

心思如此错乱,这使得他的“忘忧剑”大打折扣!他竟在箫声中想起了一件又一件的伤心往事!

伊忘忧本是一个豁达开朗之人,从来未曾被不愉快的事所累,但今天却奇怪的很,许多尘封了很久的不愉快的往事,竟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涌现!

伊忘忧何等聪明!他立即明白这是箫声的神奇魔力所致!

于是,他抱元守一,使自己浑然忘我,甚至已将对手忽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将“忘忧剑”使出来!

如此一来,他的武功便少了许多玄奥灵动的变化了。他的武功本就比不上刁贯天,现在又受了箫声的牵制,更是大为逊色了!

很快,刁贯天的箫已将伊忘忧的腿部扎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伊忘忧不由一个踉跄!

而刁贯天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一招得手之后,魔箫立刻弹飞而起,挟着凌厉之声,向伊忘忧的胸口扎去!

便在此时,刁贯天突然觉得脚下猛地一紧,似乎一双脚已被人抓住!

那双手抓着他的脚后,立即用力倒掀!

饶是刁贯天艺高人胆大,但也被这意外的变故吓了一跳!

那双极为有力的手,加上刁贯天未曾防备到还有这么一手,一惊之下,身子倒向后仰!

同时,一条软绳以惊人之速度,从屋顶射下,准确地套中了刁贯天的右臂!

软绳乃以百年牛筋制成,有极大的弹性,别说是用力拉扯,即使以普通的刀剑砍它,一时也难以砍断!

软牛筋索一套而中之后,立即向一侧一拉!刁贯天的手便偏了,箫便从伊忘忧的右肋划过!

当刁贯天要回招时,他已被脚下之人掀翻,向后倒仰!

所以,他的回扫之箫,也落了个空!

“轰”地一声,从地下冲天飞起一人,团旋而上,一把弯得几乎成了一个圆圈的薄刀贴身而扫,向刁贯天的身子疾扑而上!

刁贯天的右臂已被软索扣住,如果是铁索,他倒不怕,用力一扯,哪怕便是再粗一些的铁索,他也有扯断的把握!

就算扯不断,他也可以借力将暗算他的人扯得飞起!

但软索就不同,它的弹性使得刁贯天一用力它就变长,这就抵消了力的作用,而刁贯天却仍是不能摆脱绳索的困缚!

如此一来,他的右手便无法发挥作用了!

暴怒之下,他的左手飘忽不定地连连拍出,每一掌都蕴含了极为深奥的变化,击向自地下袭来之敌的上中下三盘!

在关键时刻,救了伊忘忧的,又是“春风细雨”,无处不在的“春风细雨”!

从下而上发动进攻的是细雨,而从屋顶以绳索袭敌的正是“春风!”

春风细雨,夺命细无声!

“春风”的软索给了“细雨”以很大的发挥空间!

江湖中武功胜过他们的人不少,但能躲过他们突然袭击的人就很少了。

他们二人,似乎便天生是为这种暗袭而生存的人。

危难之中,他们可以在瞬息中,想出千奇百怪的方法,而每一种方法都是那么的简单、有效、致命!

但这一次,他们收效并不很大!

细雨的刀法那么绵密如雨,孰料刁贯天的一只肉掌竟还可以从如此精密的刀影中穿入!

好几次,他差点被刁贯天的肉掌所伤!

那只左掌,竟闪着幽淡的蓝光!如果被击中,不死也得半命!

伊忘忧在危急之中,留下一条命来,不由浑身渗出一身冷汗,凉嗖嗖的。

他见“春风细雨”战局极为吃紧,急忙长啸一声,暴射而进!

细雨立刻拧腰倒翻,将空当儿留给伊忘忧!

像所有干狙杀这一行的人一样,春风细雨的轻功高深莫测!

他们的身形也给了他们练轻功的天赋,身子极为纤细灵巧,而且骨骼很圆滑,这可以减少腾越时,空气造成的阻力!

细雨倒掠如一片枯叶,飘然贴地而飞!

刁贯天只觉脚下又是一紧,又差点倒翻!

原来,细雨双手抓着刁贯天的脚时,他已将另一根绳索缚于刁贯天的脚上。

动作难度当然很大,单单是那一份“快”,便不容易做到!

但细雨做到了,否则他便不是细雨了!

在他身子贴地而飞时,他便牵动了缚于刁贯天脚上的那根牛筋索!

如此一来,刁贯天已有一手、一脚受了束缚了!

伊忘忧虽然觉得以如此方法与人对阵,有失风范,但他并非迂腐之人,知道现在不是讲什么“风范”的时候,当下,便不顾一切地狂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伊忘忧很明白这个道理!

“忘忧剑”连连翻飞,快如急雨!

剑刃抖出千条光,万点星,伸缩吞吐如虹,冷电如风如雨如幕,挟起“咝咝”的破空之声,弥空成形,招招击向刁贯天的要害!

数招之后,伊忘忧竟仍是一无所获!

他不由暗暗心寒!

他不知道刁贯天在一脚一手被约束了之后,是如何躲过他的厉剑的。

他只觉得对方几乎已幻作一个有形无实的影子了,在他的剑光中飘荡、穿掠!

每一次,刁贯天都是在不可能做到的角度中闪身而出,甚至于他还能以他的左臂右腿作出攻击!

右手、左腿,自是大大地不自由了。它们能动,但一动,春风细雨便把它们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拉扯,使其力度减少,速度减慢,招式便无法顺利攻出了。

刁贯天低吼一声,右手一抖,魔箫便已到了左手!

“细雨”不由暗暗后悔没有牵制好他的右手,他知道魔箫一在手,刁贯天的功力必将大增!

果然,那种摄人魂魄的声音又响起!

但人的左手一般都要比右手迟钝,所以箫声的魔力便不能更好地发挥出来!

饶是如此,伊忘忧也已压力大增了。

好几次,他的剑差点把绳索切断!

而“春风细雨”的神智也开始有些混乱,他们的绳索在不断地变幻着角度,而他们的人更是以极为卓越的轻功在飞掠穿梭!

一旦箫声响起,他们三人的配合,便不那么默契了,好几次,伊忘忧差点被绳索绊倒!

更奇怪的是,每当此时,伊忘忧的心中,竟会升腾起对“春风细雨”的不满意,甚至愤恨之情!

过后,伊忘忧被吓出一身冷汗!他知道他们的心智已开始被箫声渐渐控制了!

时间久了,他的心胸一定会烦躁狭隘。而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是不可能使好无忧剑的!

倏地,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小径红稀,芳郊绿遍!”

这个声音,显然极为浑厚明朗,让人听了心神不由一振!

声音切入魔箫的箫声中,伊忘忧立即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他的剑势大炽,“哧”地一剑,刁贯天的左肋已被他的剑扫中!

剑锋带起一抹血!

“春风”、“细雨”以及伊忘忧都不由精神大振,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占了一点上风!

尽管这上风占得有点侥幸!

声音又起:“……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

伊忘忧已听出这个声音是端木先生的声音!

他心中不由一热!端木先生本已重伤,现在竟又忍着伤来为他助阵!

清朗之声将箫声压了下去,箫声便失去了它的神奇魔力!

伊忘忧的剑越使越流畅!

“忘忧剑”涌起千层寒波,快速席卷!

他的身形变化之快,已逾闪电!手中的“忘忧剑”戮刺斩劈,有如群星并崩,瀑布倒悬,银河纷落!

万点寒芒纵横,无数光带交织!漫空莹洁如晶玉似的灿视碎屑旋舞!

奇异极了,也威猛极了!

而“春风”“细雨”配合得也益发巧妙!他们的身躯便如两只鸿雁一般穿掠着!

一切,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

又是一道血光扬起,“无忧剑”已将刁贯天的胸口扎了一个洞!

伊忘忧暗自惋惜不已,只要再递进几寸,一切便可以结束了!

清朗之声不绝于耳:“……春风不解禁杨花,朦朦乱扑行人面……”

这词中所描绘的是一幅养生修性之画面,端木先生以内力涌读出来,声声入耳,便可以抵制刁贯天的邪门魔音对伊忘忧数人内心的入侵了。

两次受创,使刁贯天肝火大旺,只听一声震天暴吼,他的右臂疾然挥出一个大大的弧线!

绳索立即被绷得紧紧的!

“春风”立即按以前一样的方法应对,向刁贯天这边滑了七大步!

刁贯天突然团旋而起,向“春风”那边旋去!

绳索立即在他的手臂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而他的人也越来越靠近“春风”。

“细雨”见势不妙,立即向另一个方向极力拉扯!

这边的这根绳索又被拉扯的紧绷绷的!

当它张到一个极限值的时候,刁贯天突然改变方向,向这边直刺过来!

绳索的拉力,加上刁贯天的惊人内力,凝成一个方向,其力已是极为可怕!

这一次,“春风”再也无法把持自己的身势了,他被绳索带得如一片枯叶般向刁贯天这边射来!

刁贯天冷冷一笑,左掌泛着幽幽寒光,向“春风”当胸直插而去!

伊忘忧见势不妙,立即盘身而飞,抖剑而上,“无忧剑”飞旋如流水纵横,长河泄流,集力已极地漫天而飞,向刁贯天身后袭去!

他要全力保住“春风”。

所以,他便上了刁贯天的当!

刁贯天在“忘忧剑”将要及其身的那一瞬间前,身子斗然疾转,本是背向伊忘忧的身子,已在这须臾之间,变为正面向着伊忘忧。

这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刁贯天已把手中的绳索迎向伊忘忧的“忘忧剑!”

变化太快!快得伊忘忧虽已察觉不妙,却已无法撤招!

“无忧剑”无可避免地把绳索削断了!

魔箫立即回到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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