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能要十分努力才能压下泛寒的怒火。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但……他娘的又都是大实话。“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好孬听不出来是不?”墨菲瞥着他,“你走之前,怎么安置我?”
梁永能一愣,“你想怎样?”等我回来,这四个字在唇边打了个转儿后,咽了下去。她从来就不是能勉强来的那个,哪怕如今已不年轻,但那张未曾变化太大的小脸,依旧牵动着他的心肝脾肺肾。
“我想看看小秉常,这里除了你,就只有他是让我牵挂的了。那孩子,太可怜了。”墨菲往他跟前凑了凑,眼底适时带了抹怜悯,“当年走得太急,都没能跟他告别。”
“然后呢?”梁永能轻轻搂上她,“然后就悄悄回去吗?”不知为何,这话说出去的时候,他便在自己的心里给了个否定的答案。
“四处走走,看看,了余生呗……”墨菲薄凉地笑了笑,“于我,如今哪里都是一样的了。”他不在,何处为家?
“随我走,可好?”梁永能紧了紧双臂,“去看看大漠,看看草原,我牧马你放羊……可好?”最后这两字,问得有些颤音,无比紧张地等待着她或拒绝或……可能同意吗?
“想想倒觉得蛮不错的,只是我很怕被你家那群狼崽子追杀呀……”墨菲轻笑,抬手抓抓他的胡子,“要不起你呢。”
梁永能提着的心,不甘不愿地坠落。虽然这答案不意外,却比直接拒绝要好得多了。至少,至少她还有想过这种可能性,而不是一口回绝了不是?
“我曾经以为已经忘了你。”梁永能的声音里透着追忆,伤感,无奈。
墨菲下意识地手一紧,他立马嗤了一声,苦笑道:“想拨光我的胡子吗?”
墨菲眨了眨眼,“曾经?”
“是呀,曾经。”梁永能拉着她,坐到榻上,“可当我第一眼看到厨娘中的你,我才知道,原来都是自欺欺人,不论你什么时候出现,扮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你。你说,我可曾忘过?”
门口突然传来动静。“兰夫人,请容属下通传。”“我也需要通传吗?”女声清冷中带了几分傲慢。
墨菲耸耸肩,给了梁永能一记眼光不咋滴,然后转身欲走,被梁永能拉住,一指里间。墨菲眼神一冷,甩手欲往门口走,被梁永能用力往回一拉,扬了声道:“不论是谁都不见。”
门外寂静了,须弥,听到侍卫说:“兰夫人请回。”
一声轻哼,伴着钗环叮当声,渐渐远去。
墨菲瞥了一眼还被他攥住的手腕,“我得尽快走了,不然你前脚走,我后脚便得被你的女人们撕成肉条。当然,如何你不心疼我多杀几个垫背的话,我也无所谓。”
梁永能脸色有些尴尬,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个女人如何的不消停。“你放心,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
墨菲回了个不信任的眼神,“松手。”
梁永能想了想,一点点地松开,“你跟我一起走,到了边境,我送你回去。”
墨菲回眸,“等我想走的时候,我自会走。”
梁永能怒气一闪,“什么时候?又想闹出什么乱子吗?你怎么就不能听我一回?”
“我听过,结果阿继勉强苦撑了十几年。”墨菲垂眼,“这不能怪你,毕竟你能把他活着带出来,我就该偷笑了。”
“你果然是怨我的。”梁永能闭了闭眼,又失望地看向她,“你也果然是回来报仇的。”
墨菲回身眯眼,抬手抚上他的胸,慢慢移至他的颈部,轻轻勾撩着:“你妻妾成群,死一个二个的不在乎,我却只有他一个。于我,他是全部。若是我死了,你肯难过一小会儿,也算是咱们交情在那儿了,可你会为我报仇吗……这就是区别。要嘛,你现在杀了我,要嘛,放我走。”
梁永能默默地看着她,良久低叹一声:“你呀,你这不是剜我的心吗?我若舍得,当年你就不可能回得去。”
“少说得这么肉麻。”墨菲一脸不领情地挑了挑眉头。
梁永能摇摇头,“还是这么倔。……却也倔得让人恨不得。”
“所以你后找的这些女人,脾气都一个比一个大?”墨菲睨了他一眼,“原来是你贱皮子。”
梁永能老脸一热,墨菲继续不客气地说:“你这后院乱成一团,害得我也不安生。一句话,我必须走。”
梁永能发现自己还是拿她没办法。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心也比十几年前软得多,尤其是她这眉眼,这冷目,每每梦回都要唏嘘感叹的,如今当真出现在眼前,又怎舍得惹她生气?
可这爱不得又不舍得的滋味,真真是让他……
“阿问,能不能不要说?”他只认她是阿问,当年的阿问,让他以为爱上一个男人。“我是真心想带着你去四处走走看看的,你等我可好?”
“我若还有命,或许会想去看看。可不一定是跟你,说了要不起你。”墨菲眼一转,拉他往里间而去。“阿问?”梁永能有些喜出望外地看着她。
“别往歪了想,就你现在这肚腩也让我提不起半点儿兴趣。”墨菲没好气地打断他的妄想,“跟你说点儿要命的事。”
“这里可还安全?”墨菲将他按在胡床上。
“你尽管说。”梁永能抓住她,“一起坐……我保证不动手动脚的。”
墨菲想了想,与他并排坐了,“眼下朝政还是在太后手里把持着,可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太后将朝政还于国主之手。如今你哥已死,梁乙俌有你哥的手段吗?你军权在握,眼下是动你不得还得借用你来镇压那些大臣,可一旦你那大侄站稳了脚,只怕第一个就要卸掉你的军权,这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可你若真的蔫了吧唧地退下来,妥了,你那几个崽子能不能斗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