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听出那语气中的无可奈何,即便他如此叫嚣,心反倒安下了。抬眼冷淡地顶了一句:“死就死呗,不过是提前下去等着。谁还能活个千百八年的?又不是王八精。”
“呵,脾气还这么硬?”梁永能被气得笑了出来,没好气地走过去,扯了袖子往她脸上蹭:“弄得灰陶陶……”
墨菲拧着眉:“轻点儿,当锅底灰呢?”然后盯了他鬓角的银丝,“老成这样了……有五十了吧?”又盯了眼那浑圆了不少的将军肚,“腐败了。”
“没呢!”梁永能瞪眼,不自觉地收了收肚子,又放弃了。看着那小脸被自己蹭得一道道红,冲门外喊了一嗓子,“送盆热水进来。”
待下人出去,墨菲躲着梁永能拿了湿巾的手,“不用,我自己来……”
梁永能不耐烦了,一把勾住她的脖子按在胸前,半真半假地边擦边说:“都土埋半截的人了,还矜持个屁呀……”
“粗鲁。”墨菲推了几下后,只好放任。
梁永能不客气地捏着她洗净铅华的脸,“都吃什么了,连个细纹都没长?”
“我这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墨菲翻着白眼,“大叔,放手吧。”
梁永能叹口气,“你呀,这脾气还是半点儿没改。他就受得了?”
墨菲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梁继,而不是被押下去的墨青。
眨了眨泛潮的眼皮,垂眼看着地上的石砖,“他不在了。”
梁永能一愣:“怎么可能?他比我还小几岁吧……你真是来报仇的?”
墨菲没好气地搡开他,“我来观光的。要杀要剐,你随意!”
二月初,传来梁乙埋的死讯,与梁永能郁结相反的是墨菲的如愿。她知道更该死的是梁太后,但梁乙埋不先死,西夏内政就不会乱,赵顼又是那副身子了,所以墨菲才选择先向他下手。当然了,便是墨菲没亲眼看到,也会知道还有一人比她愉悦,那就是梁乙俌,梁乙埋的长子,这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家伙。只是不知,他能不能有他爹那般的手段了。
梁乙埋大葬的当晚,墨菲被叫去梁永能的书房。墨青担忧地看着她走出房门,暗想要不要拼死冲出去时,墨菲给了他一记冷静的回眸,便只好强行按捺住。这些天来,梁永能除了让墨菲用小厨房给他做饭外,还真的一直相安无事,这让墨青多少放下心。若不是书房外总有侍卫守着,墨青真想……潜伏过去。不亲眼看着她,总是不安。
“这便是你要的?”梁永能一身素服,拧着眉头看着从容的她,走了进来,语气不善地问。
“什么是我要的?我要的……又是什么?”墨菲自然明知他指的是什么,“我要的,不过是平平淡淡过我自家的小日子罢了。”她不请自坐,还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没说让让这位冒险收留自己的大将军。
梁永能闻言,长叹口气。
“再说,他又不是死在我手上的。”墨菲抿了口茶后,拧着眉:“还是喜欢龙井更多些。”
“过来。”
墨菲不明地转眼看去,真的不明。那神情,居然带了几分撒娇与无助?这样一想,竟有了恶寒之感,打了个冷战。
“我还能吃了你?”不善的目光又瞪过来。
“脾气这么臭……”墨菲捧着热茶蹭了过去,被一把扯得坐到他腿上。“老头子一个了,还……”“还怎样?”梁永能一脸疲惫地搭上她的肩头,“还痴心不死吗?”他自嘲地口吻让墨菲说不出认同的话,就连嗯一声似乎都有些不忍。
“既然他已经不在了,就留在我身边,可好?”梁永能这话,说得忒没底气。
“你要养我的老?”墨菲轻笑,“你可比我还大不少呢,努力活过我的吧。再说,看你那几个儿子,也都不是善茬儿。哎,你那几个小妾,生的真是你的种儿吧?”
这话,说得挺诛心的,尤其是梁乙埋才死,且梁永能还是猜出内情的。
墨菲觉得腰间那大手,有勒断自己的意图后,放软了身子整个窝进那厚墩墩的怀中,令梁永能心里软成一片。“下手得快,别犹豫,真要半死不活瘫在床上,我见天儿问候你家老祖宗。”
梁永能一听,更是没了脾气,“你这年纪也一大把了,怎么脾气还是这么酸臭的?”
“没办法,日子过不下去了呗。”墨菲欲起身,腰上的手只一犹豫便松开了。于是她回首,垂眼看着老态毕现的梁永能,“一代新人换旧人,后浪追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这是自然规律,谁也强不过去。一把年纪了,该退就退下来吧,要不然,你儿子看你都碍眼。”
梁永能气得鹰目一瞪,只可惜有形无势,“老子还没到五十呢,尚能四碗饭!”
“可你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墨菲才不会被他吓住。回身倒了杯热茶送了过去:“你哥比你厉害不,结果呢?退下来,养养鸟,溜溜狗,打打兔子放放鹰,挺好的。何况你那大侄儿做了宰相,只怕也更喜欢用新人。你这老墙还等着人家推才倒不成?打了这些年的仗,身上零件不缺,已经够好的了。”
梁永能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竟不觉烫嘴。没滋拉味地嗯了一声,“那你不走了?”
墨菲立即翻脸,“跟我有毛关系?你爱听不听。就你那一窝子的骚狐狸,熏着我!”
梁永能拉了她的手,“我就稀罕你这劲儿,呛得够味儿。这些年,就没再碰到一个像你的。”
“天上地下,独我一份。”墨菲甩了甩手,见他抓得死紧,只好由着。“你快巡边了吧?带着你那几只小狼去吧,省得窝都让人家端了。狼群里的小公狼成年后,会向老狼王挑战的,别说我没提醒你,再怎么样,我也不想看到你窝囊地死掉。然后你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妾们,就都成你儿子的女人了,也不知道未成年的小狼崽子们还能不能长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