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刚才的话他何尝听不出来?爸爸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爸爸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击在他脆弱敏感的神经上,他虽然悲哀自己的无能为力却知道爸爸是为他好。
自小,都是严父慈母,他的家庭温暖幸福。如果不是他头脑发昏和一个无赖打架,大学毕业已经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了吧?或者他在上研究生硕士乃至博士……
人生当谨慎对待,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人生改变了的,没有人比他的体会更深刻。
为了掩饰情绪,他慢慢地低头喝水。沦落到这种地步,只能怪自己。
“小心烫。”
妈妈温言软语地说他,他轻轻“嗯”了一声,硬生生让杯子里腾起的温暖水雾把在眼眶打转的眼泪逼回去,他更清楚男儿有泪不轻弹。
“你先歇一会儿,你妹妹估计一会儿也就到了。哦,妈妈炖了排骨也快熟了呢,你妹妹到了我们就能吃了。”张素娟又说道。
尤军又“嗯”了一声的时候,外边有人敲门,尤军忙把杯子放下:“我去开门。”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尤灵来了。他此时唯一盼望的人也只有尤灵。
“哥哥。”
果然,打开门就看到妹妹的一张笑脸,尤军忙说:“妈妈刚刚还说你一会儿就到了呢,果然就到了。”
他盼望的人到了,包裹他的压抑一下子烟消云散。妹妹能为他解除压力,这一点他很清楚并且敢于肯定。要知道,他当初进监狱都是为了妹妹,就算是他自愿的妹妹也毫不知情,妹妹绝对是为此事自责一辈子的,如果他不好妹妹的心里也不会舒服,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说出来,尤军心里也清清楚楚。
尤灵一眼看到哥哥在见到她的瞬间就变得轻松,心里也明白几分——哥哥是把她当成依靠了。这让她心里徒然又沉重了几分,但她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回答道:“是吗,说曹操曹操到啦。”
“就是。”尤军也笑了。
“爸,妈,我来了。”尤灵在门厅处一边换鞋,一边大声说。
她很清楚,家里的气氛需要她来调节。
“好了,知道了,不用你大声宣布。”张素娟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外看了一眼又坐下。
果然是母女连心,想来妈妈肯定是知道她的意思,所以全线配合,尤灵笑了笑,穿了拖鞋走往客厅。
“哥,你回来有一会儿了吧?那个工作,你不喜欢就辞了,都没什么。下来我们再找,肯定能有你喜欢的,别着急。”尤灵一边走往客厅一边对跟在她身后的哥哥说。
果然,妹妹是最暖心的,尤军的一颗心完全舒展,嘴里却说:“对不起了,又要让你费心。”
尤灵右手向后一摆:“嗨,说什么呢?不过……”说着话走到了客厅沙发前,尤灵一屁股坐下去,撒娇似的伸手搂了一下妈妈,然后才扭头一本正经对哥哥说,“不过今年是不行了。没有几天就要过年,哪一个单位这个时候招人呢?就算是上班的人,也正算计着什么时候能回家过年,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找工作了。”
失望一点点爬上尤军的脸,他是迫不及待想要一份工作,过年还有十天,怎么这个时候就没有愿意招人的地方了?
尤灵一眼就把哥哥的失望看在眼里,忙又说,“当然也不全是。不过招人的那些地方,大多是要临时工,做不了多久的。”
“是的,就要过年了,上班的人都着急回家过年。单位也一样,哪里还招人?就像小灵说的,就算招人也是一些特殊的地方用临时工什么的,就比如饭店招人:现在好多人们有钱了,平时上班忙的厉害,节假日就想带着家人外出游玩,不想在家里围着厨房转,这样就在外边订餐,所以餐厅饭店之类的地方会忙不过来,从而临时招人。”尤仁德也顺着女儿的话说。
自从来到新市,对招聘这些他也知道了一些。
他更是看得出儿子的急切,只能劝说,“你着急找工作做什么,人家都急着回家过年呢,等过完年,好多单位也开展新业务了,那时才招人,我们在找不迟。”
毕竟他是一家之主,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分量了,尤军明明着急却不敢再说什么。虽然是“哦”了一声,但声音也是非常的不情愿。
“对呀,爸爸什么都知道呢。”尤灵笑了笑,“明年找工作才是最合适的。那个时候呢,有很多人想跳槽,然后那些单位就着急招人了,整个一大调动,到时候有很多工作。”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今年把工作找好,明年正好上班。”尤军认真地说。
他也确实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把明年的工作安排了,明天只等上班,就不用再折腾。现在在家里,每天看着爸爸出去给学生补课,回来的时候一副疲惫的样子,待在家里的妈妈也是拖着羸弱的身体忙这个忙那个,只有他一个闲人无所适从,这让他很难过,就觉得他是一个废人。
“哥哥,不用这么着急。今年上班的那些人也都要放假了呢,你想要早点上班我们就早点找工作,一点都不耽误的。对了,过完年……”尤灵圈起一根手指想了想,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又说道,“初六,对了就是正月初六,市南边的精英人才市场有一个大型招聘会,到时候我们去看看,也许就有哥哥喜欢的工作呢。”
“招聘会?”尤军有点不太明白。
“就是有很多招人的单位到那里去招聘呀,然后很多想找工作的人就到那里去,看到有适合自己的工作了,就去应聘。都是面对面看人的,合适了再到用人单位去面试。许多人都到招聘会找工作呢。”
“是吗?”尤军不知道还有这么便捷的方式找工作,很是惊奇。同时也担心他自己是不是能到那里,于是就问,“是不是谁都可以去,我能行吗?”
“哥,你怎么就不行呢?如果愿意,咱妈都可以去找一份工作的,真的。”为了让哥哥相信,尤灵拉了妈妈的胳膊,“要不到时候妈妈也跟着去,看看是不是也有招聘的人过来询问妈妈是不是也要工作。”
“好吧,到时候我也去,万一有人想找保姆阿姨呢,我也去试试。”许久没有说话的张素娟配合着女儿,很高兴地说。
“那妈妈肯定是抢手的了。”尤灵笑着。
听妈妈也这样说了,尤军虽然没有彻底明白妹妹的话,还是十分向往:“是吗?那我们去。”
世界上最难熬的是时间,最难捕捉的也是时间。如果显示焦急时间就过的慢了,如果坦然地享受感觉到的幸福,时间就过的快了。
过年的这个阶段,太多人觉得短暂,尤军却觉得好漫长。在监狱里的熬煎令他渴望外界的自由和亲人相聚的幸福,如今有了,可比起没有工作的失落空虚,还有每日里无所事事的吃喝玩乐,他更希望能踏踏实实地工作,那样他才感觉到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他就盼望初六这一天的到来,盼的度日如年。
好容易,明天就是初六。晚上吃过晚饭,他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妹妹的电话。
“哥,不用担心,我肯定会陪你去的,不管找得到找不到我都陪你去看看的。”尤灵一听到哥哥在电话里急切地提醒,就知道哥哥着急了。
“小灵,怎么回事啊?怎么又是找得到找不到的呢?不是说有很多商家的吗?我会不合适吗?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怎么办呢?”妹妹模棱两可的话又着实让尤军担忧。
尤灵最怕的就是哥哥这种情绪。其实她心里也没把握,她又从来没有去找过工作,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只是听说了那边的人才市场而已。
“一个没问题的,你不要着急啊。明天就都知道了,我肯定会陪你一起去,我们好好找,总有适合我们的吧?”尤灵一边和哥哥说话,一边轻轻把碗一只只放回碗柜,生怕发出声响惊到了哥哥。
“那好吧,我们等明天。”
“好,明天见。我到咱家去接你,咱们一起去。”
尤灵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不由就皱了眉头。哥哥的工作问题安排不好,还真的不行,这不仅仅是哥哥的事情,也是她的事情,安排不好如何能行?只希望明天能顺利找到一个适合哥哥的工作。
待在餐厅里整理拭擦餐桌的杨艳听到尤灵的电话,已经明了尤灵的哥哥又在和尤灵说找工作的事情了。看起来她哥哥的工作安排不好,她也不用想省心。
她不愿意尤灵多管她哥哥的事情,可她不敢也不能说出来。心里不舒服,却不得不做样子,于是走进去,很关切地说道:“是不是你哥哥又催你为他找工作了?工作的事情不能着急啊。”
看到尤灵皱眉头,杨艳心中越发不痛快,心说如果你把自己没有孩子的事情弄到这么上心,还怕不能怀孕?可是尤灵不着急,不仅仅是尤灵,连儿子也完全不当回事,她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让她干生气。
“谁说不是呢,可他只在乎这个,我也没办法。”尤灵无奈地说。
“着急不管用,那有想要就有的道理,你好好给他解释。”杨艳看上去十分关心尤灵,“你也不用太着急上火的,再说你也有你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明天厂子就开工了吧,也需要有你安排。”
“谁说不是呢,可他只是惦记找工作。明天的招聘会也许能找到工作,可是也得要等到明天了呀,他都着急的不行。”如今婆婆对尤灵的态度极好,尤灵也把一些爸爸妈妈那边的事情告诉她,所以婆婆知道她的事情。
要和哥哥到招聘会的事情,尤灵在前几天也给婆婆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