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水色山光,本是幽隐宝地。落红败叶,还留几分余情?渔夫犹在,谁人觅得自在?天高云淡,兴亡过尽,叹俗人,何似飞鸟身轻!
当下陆云泽举目一望,见飞瀑之水,汇入一条清溪之中。那兆黯穿了一袭湖绿轻袍,默默站在流水之旁,神色肃穆,真如琼枝玉树,临风而立,神采卓然,冠绝当世。
云泽自诩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此刻的心气却不知怎地已然缩了半截,正寻思着单膝跪落,朝他认个错,谁知小皇叔竟反劝他道:“小子,世上多有乐事,何必醉心武事,苦苦寻你那师父?不如拜我为师,投身杏林,悬壶济世,不枉此生!”
云泽听了,神色不动,只肃然道:“小皇叔勿再多言,请赐教吧。”
兆黯缓缓进前数步,动若浮云,脸色泰然,云泽至此知他下盘功力不凡,实乃圣手。他不禁手指扣住了宝剑,心里一紧,候他出手。
谁知兆黯冷着脸摇头道:“你如今这样,只怕与我过不了十招。阿泽,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且退去,按我方子,疗养三月,再来对招吧。”
“小皇叔不必拖着我,我已来五日,主公以七日为期,约定江湖诸派齐会鱼跃谷。我来之前,自是知道的。你不肯先动手,我便得罪了!”
陆云泽不免心急,扁着剑刺他,谁知他轻功极好,如风吹云卷一般,身形快得难以捕捉。手中金扇,举动间似剑非剑,却总能令他轻巧躲开来剑。扇子打在云水剑的剑尖,反而传过柔和劲力,震得云泽的宝剑几乎离手,“这人是成心护我。他的内功霸道非常,这一回若再重一分,我决难招架。不如不留退路,直接破了这柄金纸扇子罢了!”
到此便不与他较力纠缠,觑准展开的金扇,用剑去挑,果将扇面刺破,纸锦乱舞。那小皇叔弃了破扇,又自袖中取了一把,道:“这把小扇,合该破在你手。且换这把真品打过吧!”
云泽心道:“这把扇子比上一把大些、沉些,可依旧如何比得过我的云水剑呢?”想到此处,将快剑全开,招势甚为凌厉,逼迫更紧,贴身近战,两下步法甚精,招招精准不乱。然而云泽虽是尽了全力,剑到,扇革,终不曾占到半分便宜。
云泽便想道:“这把新换的宝扇,原来通身是玄冰寒铁制的,表面鎏金之外,又覆以金箔,确是一把上佳兵器。我自度体力已虚,不可再与他斗。不如点他穴道,好生赔个不是,径自走了也罢。穴道半刻自解,他又是个医者,伤不到的!”
主意打定,虚出一招,伸手往他腰间点去。谁知小皇叔竟脱口疾呼道:“陆公子!你害了我了!点中此穴,双足血气凝滞不行,等穴道自解时,我下半辈子要瘫着过了!”
云泽闻言不觉变了脸色,慌忙转身回头,高声唤道:“小皇叔!小子有罪,对不住你!待我这就替你解了便是!”
嘴里这般说着,心里盘算道:完了!方才我怕被他劲气所伤,一心只想速决,想是一时点错也未可知!他是医家,事关自己,怎会有错!我原欠他天大恩情,如今未报分毫,反而伤他至此!怎不亏心呢!
那云泽急忙觑准穴位,正要解穴,兆黯却径自站起,用一根指头戳着云泽心口,慢悠悠地说道:“你这小子,心肠其实甚软!放心!我若不会这冲穴之法,不知死了几回了!你攻我的法子,已一一为我所破,你可认输了?”
云泽不肯言语,兆黯道:“后生不可执拗不化,听我相劝,你师父不曾忘了你我。特差你焦师弟前来,送予观战黑玉令。你今日且罢,好生回去休息,明日,与我同乘马车去鱼跃谷,观看英雄会盛况。但你只可旁观,万万不可出手。若送了小命,可补不回来的。”
云泽听了,想想有理,只得依了,与小皇叔并肩回府,此时反倒静了心,方才回过神来,只觉脚下虚浮,腿力大不如前,便是素日觉着轻便的云水剑,今日握在手中,竟觉得沉重压手。如此更觉失了自身羽翼,莫名伤感,一言不发,神色怅然,脚步沉重,慢慢随着兆黯而归。
正是:闲愁懒思量,忆起不能忘。白鹤折其羽,不鸣也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