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刚过,齐寻步至凤銮殿,殿门口的宫人按例进去禀报,等进了大殿,皇后正在上位处坐着,面上有精致的妆容,雍容华贵,品着手中沏的新茶,殿中生着暖炉,很是温暖。
“寻儿来了呀,用过膳了么?”元皇后轻声道。
“参见母后,儿臣还没用膳,东宫发生了些事,顾不上,不知母后可知?”齐寻躬身一礼后抬起头直视着元皇后的双眼,沉声道。
元皇后看向下首自己的儿子,他变了,眼神不同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冷漠又疏离了,再没有了从前的期待与光芒。
“母后也不想这样,可你实在是不懂事啊,不如此做,如何能让你来见我,如何能让你下定决心?母后都是为了你好。你外祖父好不容易为你向你父皇那里争取到了龙华军的兵权,我不希望你再为了一个女人被他人诟病。再有任何被他人利用伤害的理由,你可明白?”
齐寻沉着脸,一直无动于衷,听元皇后说完,他才说道:“所以,如果我不答应,母后您还要继续下去么?”
“对,母后是为了你好。”元皇后微皱着眉,坚定的说道,她不想这样的,但她的一生,盼望不来帝王的爱情,便只能将一切赌在孩子身上了。
“呵呵,是么,您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我呢,我可以答应,但太子妃之位必须是香茗,绝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会保护好她,若您不应,那一切免谈。您别忘了,我本是将死之人,还想保护的东西少之又少,若是逼过了头,大不了就是一死了。”齐寻淡淡的说完,也没有等元皇后的回答,转身就走,等再看不见她的时候,才将紧握的手松开,里面已经有了血。
齐寻微抿着苍白的唇,凄然的一笑,有些自嘲,有些讽刺,这手还真是伤了好,好了伤,没个痊愈的时候,而自己,始终弱的跟个孩子般,谁都保护不了,还要被自己的母亲威逼。
他又将拳头狠狠一握,松开,看到旁边的木栏,心中暗暗发誓,这种事情,再不会发生,绝对,否则~齐寻抬手,用力握住木栏,栏杆当即碎裂成渣,男子身形远去,只留下一地的残木,还有面面相飙的宫人。
到了东宫,来到香茗的小园前,这处园子,离齐寻的住处倒是不远,他平时很少来,园子不大,没有宫人侍婢,小园有些萧条,却很整洁,树旁还放着用柳枝做的扫锄,看的出她的主人有在用心打扫,却抵不住每日寒风吹来的落叶。
是了,齐寻忘了,香茗从没向他要过什么,所以她虽然不愁吃穿,过得却绝对称不上是好的,没有名分的小丫鬟,却独自住一小园,人生地不熟,更不会有什么朋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了这么久的。
“唉。”齐寻深深叹了一口气,是他不好,疏忽了太多,现在就算想要弥补,那姑娘又可会再开心起来?他时常觉得,香茗的存在,就是辉玉对他最后的托付了。而如今能保护好香茗又能使母后轻易不能动的方法,就是让她当上太子妃,拥有身份和地位。
齐寻走到香茗房间前,停步敲了敲门,出来的是齐寻找来的小侍女,她先是见了礼,简单说了些香茗的情况,医官做了诊断,倒是没什么大碍,包扎好伤口,留下了些解毒去伤的药品,吩咐好好休息,就先行离开了,这倒是齐寻事先吩咐的,当时去找母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来,自然不用一直等候着。
看没什么事,齐寻就让婢女先退下了,临走还吩咐道:“以后,香茗姑娘就是你的主子了,明白么。”
那宫女也是通透,自然晓得,又是满脸恭敬的深鞠了一礼,退开几步,才转身离开,她本是浣衣处的奴役,脸色看的也多,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的命,将和屋中的女子牵在一起,今日的事,不得乱说,若那女子日后发达了,她也能过的好,反之亦然,这本就是好事,对于她们这种低等杂役来说,更是求都求不来。
齐寻又轻扣了扣香茗的房门,轻声道:“香茗,你不必开门,躺着就好,我说几句,就离开,好么。”
过了一会儿,屋中才传来一声轻“嗯”似是蚊婴般的,此时的香茗浑身无力,似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即使想站起来,都不太可能,她只能目视着床板,呆滞的看着,动都动不了,也不想再动。
“对不起,这次的事,是母后的意思,她想逼我娶那些王宫贵族的女儿,竟是将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我没有办法对她干什么,她是我的母后,再坏,也是想为我好。”齐寻说完,自己都不禁自嘲的一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明明是自己能力不够,受制于人,这人还是自己的母亲,却无能为力,何其悲哀。
“明明答应过要保护好你的,是我太没用,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等过了年节,你会成为太子妃,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轻易伤害你了。你还记得之前在大殿的时候,对我说的话么,你让我振作,说那些真正可恶的人还活的好好的,我们又凭什么死。如今我也想告诉你,哪怕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活下去。”齐寻说完,隐约能听见屋中似有压抑的哭声。
他想进去,又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现在香茗,不一定想见到他,齐寻靠着门边,慢慢滑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天上刺眼却温暖的太阳,感受着地上冰凉又刺骨的寒冷。
他在门边一直说着话,不曾进去,里面的人也没有开门让他进来,齐寻独自天南海北的说,大部分都是辉玉的事情,屋中偶尔会有几声轻应,这才让屋外的齐寻放心。
屋中躺着的香茗,起初是不敢置信,后来又有深深的自责,她只是个婢女,身份卑微,从不敢奢求什么,如今郡主都不在了,她更是飘零无依,即使发生了这些事,她是怕,也恨,但却没有怨,可太子却因为她而受制于人,做出妥协,她有感动,却也自责,这破了殿下立下的誓言,而且对于郡主来说,她就如同一个小人一般,强占了那个位置,香茗想拒绝,却没有勇气,想答应,却心有难堪。
只有太子殿下在房间外不断的轻声话语,温暖了她,香茗知道,她的存在,她受到的温柔与保护,都是从郡主那里偷来的。不然,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会被如此对待,可她真的想要去珍惜,她想活着,也想守护门外那个痴情的男子,哪怕片刻也好,她留恋那怀中的味道与温度,即使那从来都不是给她的。
所以,郡主,您别生气,我只将太子殿下和那个位子偷来一阵子,一阵子就好了,以后若是您不高兴,香茗便不得好死,入那额鼻地狱,受永世之苦向您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