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锄地锄下,斯沐今天的任务告一段落。他向后撑了撑自己酸疼异常的腰,舒了口气后便恢复直立,环顾四周忙碌的农民。
他们怎么没有像自己一样干一会儿农活就累得不行?
斯沐傻傻一笑,这个问题自己不早就知道答案了吗!
匆匆一想,自己来这儿也已经有三个多月。和农民们一起干农活也已经两个多月了,时间真的过得好快!斯沐看见身前依婕慢慢踱步而来的倩影,心中默默地感叹着。
“你也累坏了,赶紧喝了这点茶吧!婆婆和禾叔虽然还没有完全办妥在这里买宅子的手续,但我们要买的那栋宅子已经可以入住了,这是一个好消息啊!”
斯沐一口便吞完了一碗粗茶。在边境好茶太过稀少,在这会儿根本无法补充斯沐因劳作而失去的水分。斯沐向附近的农民们都递去了一碗粗茶,并向比较远的农民们保证斯家待会儿一定会送来能够让所有人都喝得尽兴的茶水。
斯沐看着依婕由于长期在太阳暴晒下而晒伤的皮肤,心中不忍,将之带到了树荫下,能够让她的皮肤暂时感受到阴凉。
“比昕和我母亲一起去办理买宅子的事情,禾叔则一直在挑选着有没有再适合一点的宅子。现在看来,还是我选的那栋宅子最好了!”
依婕再向斯沐倒了一碗粗茶后,趁他在自言自语之际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看上面有诸秉的亲笔签名,想来应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这是皇上差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今天早上到的。看封面是络溪送的信。我是妇道人家,不敢拆开信来看,所以就放到了衣服口袋里,趁现在你休息的时候正好给你。”
斯沐瞥见依婕手上的那封信,后者也适时地递上了它。斯沐拿起那封信,凝视了牛皮纸上大笔写着的‘斯沐哥敬启’。
许久未来的悲伤这一次悄然而至,将斯沐以前的回忆全部带动起来。斯沐控制住自己突然爆发的悲伤,迅速拆开信封,逐字逐句认真地阅读起来:
斯沐哥敬启:
斯沐哥近来可好?虽然没有见到斯沐哥已经三个多月,但我相信着一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我一切安好。一切变化出于不变,若是斯沐哥能够回到帝都,肯定会震惊才三个多月不见,帝都竟已沧海桑田!师傅三月来越发精神,对我和苓儿的婚事也看得很紧,我的马虎性格不知被他痛斥过几遍!遥记一月前和师傅一起去定制婚服——竟发现我已经瘦了十斤多!诧异之际也叹息晋画如一事,让多少人为了他坏了心情!
苓儿三个多月来也已渐渐走出了晋画如的阴影,愿与除师傅和我之外之人付出真心来交往,掐指一算,她现在也已十六岁了!苓儿最近越发胖了,我倒瘦了十斤多,苓儿却胖了五斤二两!我见苓儿每日三餐不过半碗饭,一碟小菜,一小碗各式烧法的——而且全是瘦肉!还有一小碗汤。
我想来也没哪儿能够称作发胖的原因?
不知斯沐哥那儿情况如何?若是有任何好玩好笑之事,请一定寄信而来予我、苓儿与师傅一观。
让我们大笑最好,微笑也未尝不可。
永远的兄弟——络溪亲书
斯沐一边阅读一边不时地哈哈大笑——络溪果然还是那个模样!斯沐还怕这三年没几次回帝都的机会,络溪和自己的关系逐渐变淡,最后干脆变成即使面对面相遇,也不过是相视一笑,微微点头而已的普通朋友。
“络溪说什么了?看你现在傻笑的样子,一定写了不少自己生活中的事情,写到了师傅和苓儿。特别是你那么挂念的苓儿,现在她也应该彻底走出阴影了吧!”
说来奇怪,依婕完全没有看过络溪信上的哪怕一个标点符号,但依婕说的都被络溪写进了自己的信中,没有丝毫的偏差。斯沐不会奇怪她为什么会未卜先知——因为若是依婕看,自己坐在一边的话,肯定也会说出和她刚刚一模一样的话来。
络溪就是这么一个人,依婕认识了十几年,早就已经摸透了他的性子。
斯沐看完后把那封信递给依婕,让她也看看络溪写的是什么。在此期间,斯沐靠着大树,一边呷着粗茶一边感受着从生理与心理上同时喷薄而出的舒适感。过了一会儿,随着依婕一个不小心没有控制住自己而哈哈大笑之后,她才把信装回信封里,放回原来装它的口袋中。
再休息了一会儿,斯沐和依婕才一一与尚在劳作中的农民们招手道别,拿起茶壶和大碗,扛着锄头慢悠悠地走向两人口中的那栋还没彻底办妥购买手续的宅子了。途中,斯沐看着两旁绵延不断的麦田与蔚蓝的天空交相呼应,不自觉地唱起了一首歌谣:
竹外潭边熟麦香,叮咚水流千鱼舞。
不知可是桃花源,金光入溪虾似龙。
......
深夜,所有的一切都寂静了下来,唯有时间还在悄然流逝,谁都阻止不了它的流逝。
所以我们只能在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时赶紧去做,如果到了老年才后悔为什么当年我没有做这个,没有做那个,这未免显得太过可笑!
恋乐和禾勉也终于办妥了这栋宅子的购买手续,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不出几息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而斯沐自然和依婕与比昕睡在一起,比昕虽然一天都是忙忙碌碌的,但现在依然活蹦乱跳的在床上和依婕说着话,后者却有点疲累,或者说到了这儿后每一天依婕都睡得非常早,就是因为身子莫名的疲累——斯沐觉得依婕不过是有些水土不服,就没有告诉恋乐。
现在斯沐正坐在书桌前握着一支毛笔,眼前的一张信纸已经写了大半。斯沐的脚边都是一张张被捏成圆球形的信纸——这都是一些令他不甚满意的信,有些只写了一个字,他便扔了出去。
他知道再写下去自己也是写不好的,这种感觉清晰且不容置疑。
斯沐再伏案写了半个时辰,又扔了好几张信纸,他才终于写完了一封信。斯沐轻声阅读着这封信,虽然其中有些词句斯沐还不是很满意,但这已经斯沐写得自认为最好的一封信了:
络溪弟敬启:
我已经今日早晨由内人依婕受到你的来信,感动之至,一时竟无以言表。
你信中写明我所挂念的苓儿已经走出阴影,我深感欣慰!苓儿得以走出阴影,确是你让她的内心不再受晋画如死亡的影响,你可以说就像一阵清风抚慰她悲伤的内心,也因此你们二人可以喜结连理,互见白发。
师傅逐渐变得健康,也让我很是高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我深谙于心。
你的暴瘦就是我们三人最担心的事儿,瘦了十斤多肯定不是正常的事儿,所以你应该去见个大夫,让他给你把把脉象,以判断你现在的身体健康与否,此事千万不可拖延,看好便书信一封寄给我,让我们三个人能够安心一些。
至于现在的我,一如你印象中那般,丝毫未变。帝国边境有着帝都所没有的安静祥和,我已经买下一栋豪宅,准备三年内定居所用。平日里无事便帮助农民一起料理农事,不过两个多月,我的腰已经疼痛异常,这几日正贴着药膏,或许不出半月便会恢复,你无需过于担心。
内人比昕与依婕一切安康,活泼如常,都是我的得力助手,料理家事也已经渐渐得心应手,我也可以安心处理此郡的政事。不过近几月来内人依婕之身子总是疲累,我想应该是水土不服所致,请你下次来信时带来那儿的泥土一捧,清水一杯,以解依婕水土不服之苦。
永远的兄弟——斯沐亲书
斯沐将信放到一边,毛笔洗干净后挂到笔架上。自己起身伸了个懒腰后,爬到了床上,睡到了比昕和依婕的中间。斯沐感受着恋乐带来自己以前睡的被褥传来的熟悉感,不久睡意便慢慢袭来,可当他伸出两指,准备弹气灭了正在燃烧的蜡烛时,依婕却似换了个人般轻轻抚摸着斯沐胸膛。
“斯沐,我最近感觉越来越疲惫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睡觉,总是想吃东西——总是想吐!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了呢?”
“水土不服。这种情况很常见——记得我小时候从帝都旅游后回到学院时,也是水土不服,好一阵儿地腹泻呕吐后我才算好。我明天给你找个大夫去,保证药到病除!你一点感觉都不会有,一点后遗症也不会有!”
“不是,我觉得我不是水土不服那么简单。我觉得——我觉得我现在应该进入了一个很特殊的时期了。”
“什么时期?”
“我想——我想我可能是怀孕了!我刚刚用气感受了一下,发现我的子宫里有虽然稀薄,但是非常精纯的气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