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君目送赵伍二人走了好远,直到最后看不见踪影,都不肯离开。他这么做自然不是恋恋不舍,因为今天他等的,本就不止一个人。
在赵伍走后不久,大司命迈着悠闲的脚步走了过来,一双血红的素手前后摇摆,不知道又要掀起怎样的波澜。
云中君皱着眉头,不悦道:“你来得晚了。”
“已经跟得很紧了。”大司命不悦道:“我总不能走到他们前面去吧。”
云中君道:“他是一个危险的男人,有疏忽的话是会致命的。”
大司命冷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把他杀了,一了百了。这样的大费周章,有意义吗?”
云中君哼了一声道:“如果杀人就能够天下太平的话,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反对始皇帝陛下。”
大司命回道:“你也说了,他们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难道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云中君张开了双手,一副天下在握的样子:“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男人自大起来,总是一般的丑样子。大司命不乐意见这个,一言不发地从云中君身边走过了。此时他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那个女孩和他是一路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不要下不去手哦。”
大司命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冷意,云中君却恍若未觉,在那里吟唱道:“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壹阴兮壹阳,众莫知兮余所为。”大司命哼了一声,径直走了。
赵伍带着少女,沿着山路行了半天,到了日上三杆之时才见到一条宽广的大道,这条大道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大道,道宽五十步,每隔三丈栽一树,道两旁用金属锥夯筑厚实,路中央便是皇帝车驾出巡专用的部分,这就是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下令修筑的以咸阳为中心通往全国驰道,共有九条之多,勾连塞北江南,川西山东,工程之浩大,前所未有。秦虽二世而亡,所修筑的驰道两千年后仍在使用。这的确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王朝,亦奠定了中国两千年的根基。
赵伍站在道旁沉默着看了良久,才说了一声:“走吧。”所有的驰道都有一个共同的起点,那就是此时大秦帝国的中心——咸阳。
一路行来,赵伍倒是没有见到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场景,只看到一辆辆马车疾驰而过,上面满载着物资,都驶向同一个方向,帝国的心脏,咸阳城,那里要汇聚天下的珍宝,积聚人间的力量,打造出一个不属于世间的天外之境——阿房宫。
三天之后,赵伍见到了她的模样,而还只是初步的轮廓。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她的诞生即便是这样的帝国也难以支撑,及至始皇死后,或者说秦朝灭亡,这座宏大的宫殿依旧没有完成。而在此时,已经有几十万刑徒在呕心沥血,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中流尽了最后一滴汗。
阿房、阿房,亡始皇。这时候百姓心中最深的呐喊,亦是对始皇帝最大的讽刺。这座宫殿虽然并没有建成,也没能成为他想象中的模样,不期却成为了后世人世代指责他的铁证。一首《阿房宫赋》,流传千年,始皇帝九泉之下有知,恐怕要气得从皇陵中跳出来,带着百万地下勇士重新杀到地上,对世人说个清楚明白:赋里面讲的那些,朕一刻也没有享受过!
皇图霸业,前人身死而道消;千古兴衰,后人知之自褒贬。所谓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谁又碍得着谁呢?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看了这许久,想来想去,也只有一句话说的最准确: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咱们走吧。”赵伍叹息了一声,“就不入咸阳了,直接出函谷,走津渡,从大河直达沧海,到了那里,离桑海也就不远了。”
关中是帝国的核心,守备之森严自不必多说,幸亏云中君给的关传,看样子级别挺高,一路上居然无惊无险,直到函谷。
函谷关,紧靠黄河,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这又是一个充满的故事的地方。别的不讲,老子西出函谷,就是在这里留下《道德经》五千言,这才有了道家一脉,流传至今。
不过更值得一提的,恐怕是它的军事作用,尤其和秦国的兴衰荣辱紧紧地关联在一起,得之则兴,失之则衰,占之则安,失之则衰,其中故事,不可胜数。
当然,就现在而言,函谷关和赵伍还有一纸缘分。就在那关墙之外,贴着一排帝国通缉的重犯,令赵伍惊讶的是,到了今日他居然还是榜上有名,而且赏格居然又有提高。五万两黄金,赵伍摩挲着下巴,这么久了,想不到罗网的那帮家伙还这么记挂着自己,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的回礼招待一番。不过,这帮孙子拿着我造出来的纸,上面印着我的头像,悬赏我的小命,真的是叫人很不开心。赵伍又看了看其它几张,最后低下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已经看不到师父的悬赏了,师父的痕迹又消失了一桩。
至于这种情况下,赵伍有没有可能暴露,别开玩笑了,古代哪个通缉犯是靠通缉令抓到的?
赵伍出了函谷,直到洛阳,在孟津登上了大船,自此顺流而下,又叫他想起了往日的光景,昔日大河水寨,正是他出山后的第一战,如今想来,当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仿佛昨日一般。然而确实已经物是人非,一切都大不同了。
这一路东去,还有一处故地,那便是大梁城,与大河以鸿沟相连,只可惜君以此兴,亦以此亡,如今已经成为泽国了。赵伍站在船上,只远远的看了一眼,便同这滚滚的东流水一道,直往东去了。
赵伍和少女二人一路风尘仆仆,到桑海也足花了半月有余,也不耽搁,当天便径直往小圣贤庄去了。
注:秦始皇修阿房宫时间上较晚,不然我估计也不会修不完,此处小说家言,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