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伍被盖聂扔到后面,摔了个灰头土脸,还没等抬起头来,身边就是滚滚烟尘,仿佛万马奔腾一般,一下子冲得赵伍分不清东南西北,混乱中只觉得胳膊一紧,回头一看,原来是秦舞阳正拽着他往人少处躲。
“发生了什么事情?”赵伍有些惊魂未定,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啊…大伙儿为你出气呢,带剑的都上去啦!”现场吵吵嚷嚷的,秦舞阳也得吼出来才行。
“什么玩意儿?”赵伍有些懵逼,我这第一回合还没结束呢,怎么大决战就开篇儿了,“我都不生气,他们着什么急啊。”
秦舞阳是没有感觉到赵伍的情绪,反而有些跃跃欲试道:“多难得的机会啊!别地不说,先杀了卫庄,报了那一剑之仇再说!”说完拔出软剑就要往上凑,赵伍一把把他扯回来,吼道:“你就别搁这儿添乱了!”
说这话的时候,前面已经传来了阵阵刀剑入肉的声音,阵阵惨叫不绝于耳,赵伍认得那是鲨齿剑的锋芒,往前两步,随手扯过一个往前冲的剑客,这时候两目充血,面目狰狞,手里挥舞着长剑,一脸亢奋地嚎叫着:“别拦我,杀了盖聂,我就是剑圣啦!!”
赵伍看着这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少年,一脸的无奈:“大哥,那是卫庄。”随手把他扔给了秦舞阳,赵伍往前赶两步,大喊道:“都别打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再听他的了,或者说也听不到他的话了。按理说江湖群豪对卫庄群起而攻,他不在旁边拍手称快就不错了,这位仁兄在江湖上的人缘,也够得着大家约一块儿圈踢他了。然而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隐隐的不安,在这场疯狂的厮杀背后,总有什么比卫庄的剑更加可怕,是了,那就是暴虐的心。
“先别打了!”赵伍伸手又拉回一个来,这位大哥满脸是血,像一只野兽般张着獠牙吼道:“滚开!不然连你一块杀!”
赵伍那个气得哟,一挥手叫他自挂东南枝去了,伸手赶开前面的重重人浪,卫庄就在风暴的核心,一边四处游走,一边挥剑歼敌,鲨齿剑起伏之间,带起层层血浪,群豪乱央央挤成一团,非但没有相互照应,反而互相妨碍,卫庄何许人也,窥得了这种破绽焉能不善加利用,批亢捣虚之下,立刻把个包围网扯得摇摇欲坠。但围攻的剑客里着实有几个剑术不凡的,藏在人群当中,抽冷子便递出一招,叫卫庄也不得不凝神迎战。双方各有所忌,局面就成拉锯之势,那些剑术平平的反而遭了秧,仿佛从血肉磨坊里走了一遭,几乎没一刻都有人惨叫着倒在地上,然后悄无声息,不知道是何等死状。
无论如何,得尽快结束这场战斗。赵伍略一沉吟,就躬身藏在了一名剑客的身后,趁着他举手的机会,伸出掌来从他的腋下穿过,使了一招‘突如其来’,往卫庄的腹心打去。这一下正面而去,偏偏又极不显眼,卫庄眼前只看见一个剑客双手持剑,心神又被左右牵扯,视觉上反而形成了盲区,哪里防备得了这无声无息的一掌。等到觉得不对,左右已被众剑客封住,赵伍的掌力也只有半步之遥远,想退已然迟了。
赵伍也没想到机会来得这般突然,想来先前的混战也消耗了卫庄极大的精力,赵伍神完气足的一掌,现在就是出成绩的时候!就在这时,小臂一阵剧痛,赵伍只感觉极端的凶险,啊呀一声,收回掌来,仔细一看,上面已经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显见又不是鲨齿所伤,那结果就很明显了,这帮剑客里有人趁机下黑手。
赵伍忍着痛点了手上两处穴位,算是先止住了血,这时候又听见一声闷哼,卫庄的剑势突然增强了数倍。
“退!”一人低喝了一声,赵伍抬头一看,卫庄右臂、肋间各中一剑,也是血染战袍。这下可好,终年打雁,今天反倒被雁啄了眼,赵伍跟卫庄两个互相牵制,反而让别人得了便宜。
“哼哼哼哼…卫庄,赵侠,名和利,两个我都要!”
赵伍看着这个人,带着斗笠,黑暗中看不出虚实来,但他还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当下忍着痛强笑道:“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吃惊呢?”
“希望你的实力和口气一样大。”卫庄把剑换到左手,下一刻六把剑同时从四面八方刺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赵伍突然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身体下意识地一转再往后一靠,背后突然变得硬实起来,原来卫庄也是如法炮制。卫庄架住双剑,赵伍挡住二人,间不容发之际,两人居然还有闲心思考同一个问题,我居然有和他并肩作战的一天?
果然世事之无常,真是不可捉摸。
“死到临头还敢分神?”一声冷喝,另外又两把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过来,若是平时对二人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这时两人刚刚受伤,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就显得棘手的紧了。
“我也同意。”赵伍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什么?”
“死到临头了还敢分神。”卫庄补充了一句,那首领还没来得及咂摸这句话的滋味,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接着全身都好像失去了力气,扑倒在地,手中的剑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夜幕中一道银线闪过,那个人的剑先到,人随后,落在地上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又有两人倒在了剑下。赵伍奋起一掌,把当面的剑客连人带剑打回了零件状态。与此同时,卫庄也解决掉了另外一个。
“误会…我们是同…”盖聂面前的最后一人手捂着脖子,挣扎着想说出话来,到最后只有阵阵血沫。赵伍突然想起来,这帮人联手合击的本事,很像当初交过手的六剑奴,只是各方面都大有不如,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铁粉。
想到这里,赵伍忽然转过身来,一掌把鲨齿剑拍到一边,单手成爪,直取卫庄的咽喉,卫庄手腕一转,顺着他的手臂就往脖子削去。到最后两人手臂缠在一起,谁都只差了那么一丢丢。
“切!你那点儿阴谋诡计,我早防着你了!”赵伍脸上冒着青筋,两个人还在相互较劲儿。
“哼,躲在人后突施偷袭,这就是侠名远扬的赵侠?”卫庄也不甘示弱,显然这次受伤让他大为光火,虽然是那帮小人偷袭所致,但真正造成这种结果的,还是赵伍冷不防打来的那一掌。
“你们两个…”
“走开!”
盖聂在旁边刚想劝一句,立刻被二人喷了回来。盖聂面无表情,已经把鬼谷吐纳术暗中运行了两个小周天。我不生气,我不光剑术是最高的,脾气还是最好的,这么多年了,谁见过我生气啊?
“休要走了卫庄!”
卫庄面不改色,心里已经在思考脱身之策了,形势比人强,他也不是那种闷着头蛮干的人,以后总有找回场子的时候。
“听见了没有?”赵伍得意的叫道,“这就是你催命的号角!束手就擒…诶不对,乖乖等死吧!”
“哎呀!蛇,好多蛇!”
这回轮到赵伍脸色巨变,要不是大敌当前,几乎是两腿战战,几欲先走了。
“听见了没有?”卫庄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而冰冷,但隐隐地总是藏不住那股子得意劲儿,“万蛇噬身的滋味可不好受啊。”不用万蛇噬身,光只是万蛇吐信子的声音就能让赵伍心率骤停了,局势瞬间逆转啊。
“水!大水来了!”
“听见没有?!”赵伍如获至宝,先声夺人地大吼起来,“水,水呀…嗯?哪儿来的水?”
秦舞阳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一脸的焦急,对赵伍道:“上游发水了,一会儿就到!赶紧逃命吧!”
赵伍一脸的为难,好言开导他道:“大哥,你能不能拉个靠谱的帮手来,这前后不靠的,上下不沾的,春都还没发,发什么水啊,”
“真没骗你!”秦舞阳急的直跳脚,“就算看不见,你仔细听听,也能听见吧。”
这一会儿的功夫,轰隆隆的蜂鸣声逐渐响起来,慢慢地连喊杀声都盖不住了,大家伙儿不约而同都停下了动作,眼睛都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黑暗中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是那种万马奔腾的声音却做不了假。
情况好像不妙,但人的想象总有一个局限,或者说天花板,就好像六月怎能飞雪,这件事也叫人想不通,为啥子突然会发水了呢?
但是很快,大家就不用思考了。
“我去,还真是大水!”运起天视地听之法,看得最远,听得最清楚的还是赵伍,他的手一抖,和卫庄两人摆脱了纠缠,撂下句狠话:“今天这场大水算是把你救了!”然后朝众人大吼了一声:“往高处跑!”接着就一马当先,扯着秦舞阳往反方向跑去。
行动比言语更有力量,赵伍先走,纵横双剑速度也不慢,群豪这才如梦方醒,呼啦一声如鸟兽散,生死存亡的危机面前,什么鬼谷纵横,什么剑圣虚名,通通都是云烟,小命才是最切实的。
赵伍环视四周,地势几乎是一马平川,要不也不能选来开武林大会啊,好不容易有一个盯得住的凉亭,已经寿终正寝了。不过话说回来,能被赵伍三两下拆掉的,可能也不是那么靠谱。
“上树!”赵伍环视一圈,很容易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还得上大树,两个人箭步如飞,很快钻进了密林深处,挑了一根看起来根深蒂固的,三两下爬了上去,抱紧树干,准备迎接冲击。
“能行吗?”秦舞阳有些惴惴不安。
“应该吧。”赵伍心里也没底,“总不会有大江大河那样的声势吧。”两人说话的时候,林间接连不断地窜进了不少人影,纷纷扰扰都往树上扎,还有人惨叫一声,被别人从上面赶了下来,当然最可怜的是一根树干上人太多的,只听见吱呀一声惨叫,算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了。
“来了!”赵伍一直盯着远处的动静,洪水势如奔马,速度上不会太慢,要不是在场的都是武林人士,耳聪目明兼之手脚利索,很可能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只是那一会儿,便听见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咔嚓咔嚓接连不断的声响,那时洪水将树木连根拔起的声音,当然还有接连不断的惨叫声,还有绝望的呼喊声。在天灾的面前,任你武功再高的侠士也显得格外渺小。
赵伍紧紧地闭着眼睛,抱着眼睛,心里忽然生出了无限的愧疚,感觉好像是自己害死了他们的性命。这场兴之所致的武林大会,却成为了江湖剑客的修罗场,而他于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还有一种预感,虽然毫无根据但他又无比坚信,这不是一场天灾,或许更像是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