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柳梅的病房。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在这安静的病房里显得异常突兀。云逸怕吵到柳梅睡觉,赶紧走到门边开门,来人是他的助理小王。
“云主任,这是阿姨今天的检查报告”
云逸迟疑了一下,仿佛那份检查报告是什么烫手山芋一样,他有些不太敢接,直到小王再次喊了一声“云主任”,云逸才伸手接过报告,“辛苦了小王,早点回去休息”。
病房里一片昏暗,柳梅已经睡下了。云逸拿着报告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借着走廊的灯光快速地翻阅着检查报告。他是最了解柳梅身体状况的人,这份报告上所体现的数据和结果跟他想象的差不多。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心脏问题越来越严重,如果再不抓紧手术,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病房里,乔欣然一直没有等到云逸回来,她有些担心,于是就出门去找,终于在走廊尽头的过道里找到了云逸,他安静地坐在过道的台阶上发着呆。
乔欣然抽走云逸手中的报告,她不是大夫,这份报告上的好些专业术语她并不太懂,但她能明白的是:婆婆柳梅的身体很糟糕。
她把报告塞回云逸的手中,她心里明白,云逸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既有医生自带的理智,也有身为人子的痛苦。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云逸的身边,有时候沉默的陪伴是最有力量的,往往能胜过言语的苍白。
夜晚,光线昏暗的病房里非常寂静,只有床头的加湿器不停地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云逸坐在母亲的病床前,注视着母亲安静的睡颜。
在他记忆里,母亲常年体弱多病,但她依然用她柔弱的身躯支撑着这个家的半边天,不仅给了他和妹妹最好的教育,也用自己坚强、美好的品格时时影响着他和妹妹性格的养成。他不信教,也从不相信什么因果轮回,但他现在希望良善之人能有善报,母亲能够把这次的难关挺过去,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云舒还没有成家,父母之间还有共同的晚年。
他记得几年前顾绍和院长和他说过: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进行换心手术。这几年,这个念头也常常萦绕在他的心里。只是他也非常清楚,先不说器官的来源有多么难找,光是换心手术就是一场非常凶险的手术,如果患者身体素质不能承受开胸手术,或者患者的意志力不够坚定,或许连活着离开手术台的机会都没有。
这天晚上,云逸考虑了很多,从母亲过往的病史、手术可能带来的风险到手术进行的可行性。他觉得或许可以一试,如果手术成功的话,只要后期护理得当,母亲至少还能在这个世上多活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但如果不进行手术,任由病情继续发展的话,或许……
次日早上,云逸拿着柳梅的检查报告,敲响了院长顾绍和的办公室。
顾绍和仔细看了检查报告,然后摘掉老花镜,抬起头看向云逸,“云逸,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老师,我的想法可能很大胆,但我相信你会支持我,或许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顾绍和心中了然,他没有问是什么想法,只问了一句:“云逸,你可想好了,我的意思是,首先你要能够承受这个压力,毕竟患者是你的母亲”。
云逸望着顾绍和,语气坚定地说道:“老师,我想好了,只要是为我妈妈好,多大的压力我也能承受,不过具体的方案我还需要其他专家的支持”。
“好,这个好说,会诊我来安排”,顾绍和从座位站起来,“孩子,接下来的时间你可要打起精神,这件事情实行起来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老师,我知道”
“对了,你爸妈那由我来跟他们说,我想我比你们兄妹俩更合适”
云逸非常感谢这位昔日师长的帮助,如何让爸妈了解妈妈的病情也是目前云逸最头疼的事情,“谢谢老师,真是太感谢您了”
“傻孩子,谢什么”
顾绍和院长的办事效率很高,当日下午就组织院里相关学科的专家进行会诊。考虑到柳梅目前的病情和现有的治疗手段,最终大家达成一致意见:换心手术!
云逸回到病房的时候,除了云修远,其他人都在,小牛牛也来了,正在用自己奶声奶气的声音逗着柳梅。
云逸走过去摸摸牛牛的脑袋,“宝贝,在跟奶奶讲什么笑话呢,这么开心”
“是幼儿园的老师告诉我们的,爸爸你要不要听,可好玩了”
“爸爸等有时间再听,牛牛先陪奶奶玩一会,爸爸和姑姑去给大家买吃的好不好?”
“那我可不可以吃鸡腿,爸爸?”
“小馋猫,就知道吃,那爸爸一会去给你买”
走出病房,云舒紧张地拉着云逸白大褂的衣袖,“哥,你是不是要和我说妈妈的事,你跟我说实话,妈妈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云逸左右看了看,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于是说道:“走吧,去我的办公室谈”。
从云逸凝重的表情里,云舒知道妈妈的病情肯定凶多吉少,她的心怦怦乱跳,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希望哥哥能够带给自己好消息。
但事与愿违,云逸所说的,正是云舒最不想听到的。
“哥,你是骗我的对不对?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为什么会这么严重,明明前段时间你还告诉我妈妈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办公室里,云舒使劲摇晃着云逸,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什么“换心手术”,她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她一直以为妈妈的身体只是有些虚弱,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严重。
云逸看着妹妹泪流不止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但他没有办法,妈妈的病情不能再瞒了,他必须告诉她实情。
“舒儿,以前不跟你说,是哥觉得你还小,不想让你有过多的心理压力,但现在哥必须跟你说实话,如果再不和你说,你该怨哥了”
云舒觉得自己的头一阵一阵地疼,她拼命摇着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肯定是骗我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云逸有些担心,紧跟着跑了出去,被迎面走来的乔欣然拦了下来,“让她去吧,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她需要点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