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面容憔悴的姑娘微微沉身,规规矩矩行了礼,便被母亲亲自迎起来,母亲似乎有点嗔怪道:“素深,如今日头正毒,你体弱,怎的还过来了?”
她上前侧坐在母亲身旁笑说,“母亲,女儿哪有那么矜贵?再说,我听说二妹妹大病初愈都来看望您了,我身为长姐,又岂能不来?这不,经过后花园时遇到了三妹妹,我二人便一道来同母亲请安了。”
另一个头戴攒花玲珑钗的那位在一旁道:“大夫人,长姐心里挂念您,您就莫要怪罪于她了。再说了,大夫也说了,长姐得多出来走走,这样气色也会好很多了。”
这二位便是我的长姐江诺和三妹江灵了。
江诺,去年刚取的字“素深”,和我一奶同胞,比我大了三岁,却颇得母亲怜惜,许是可怜她体弱多病吧,但据说有传言称,江诺不足月便被生下来,恐怕是母亲还没嫁给父亲就给了他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不过也是没谱儿的事儿,毕竟父亲给了她大小姐的享受,却给了我爱答不理的脸色。
再有就是江灵,她和我同岁,却比我晚了一个月出生,其母是二姨娘沈氏。江灵喜欢各种珠宝首饰,出行极尽奢华,时常和江诺联手,给原主使绊子,因她从小最受父亲的宠爱,也从未遇到任何挫折,所以她对于不太喜欢的女红和琴棋书画,就经常会偷懒、开小差,为此教她的夫子和女先生见到她就吹胡子瞪眼的,除了教书画的夫子沈斯。
夫子沈斯,按着辈分,还是江灵的亲小舅舅,不过他这人素来风趣随和,并不大计较,只说喜不喜欢在心,愿不愿意在己,不必强求。
母亲端详着坐在她身旁我的长姐说:“看上去气色是好了一些,灵儿说的是,多出来走走也是好的,不过现在天气正毒着,可别热病了。”长姐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这时,江灵见我坐着一旁,道:“多余的人,到哪里都多余。”
听见这样的话,纵使我不是原身,却也是鼻头一酸,眼泪直下,不为别的,只因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亲生母亲、我一奶同胞的姐姐就坐在那边,却没有人制止她羞辱我。
可我却不想像原身那般忍气吞声,我将眼泪憋回去后,直勾勾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浮了浮茶叶,道:“三妹妹这话糙理不糙,只不过这坐在堂上的原是我的生身母亲,再者,不管你多看不惯我,我都是你的姐姐、丞相府的嫡出二小姐,你母亲身份再高贵,也终究矮了我母亲一截。”
突然,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副景象:迷糊中的“我”狠狠从将我推出去被马撞的人发上拉扯了一下,玲珑钗上的一颗不算很起眼的宝石掉了下来,随之眼前一黑,又被拉回现实。
原主的记忆虽然只是匆匆一过,可是我却注意到了,那玲珑钗分明就是江灵头上那支,但我私心里不敢相信,同父所出的姐妹,怎会狠心至此?
可是当我的眼睛对上她头上玲珑尾上的一个缺口,原主心底那一抹似有若无的恨意便是被无限放大。
想到这里,我就不自觉将过了我手里的、早已凉透的茶水泼在她脸上,气氛霎时陷入紧张,只见江灵的小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惨白的,眸子也是瞬间瞪大,看来是俨然不曾想过“我”会反抗。
可我也仔细一究,她凭着父亲的宠爱,而我爹不疼娘不爱的,若将真相说出来,恐怕她最多也只是被不痛不痒地惩罚一番,察觉到此,我便决定,这个仇我要自己报。
可是像江灵这种背后有靠山的刁蛮任性大小姐,断然不会忍气吞声,此番这仇,算是结得深了。
果不其然,江灵此刻觑着眼眸,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毒辣,死死盯着我。
当然,此次交手我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最后我就被二姨娘克扣了当晚的饭菜和三个月的例银,据说是二姨娘听说了江灵在我母亲这里受辱的事,对我小惩大诫,听谁说的,不言而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填饱肚子,我倒是实实在在求饶了,不过我暗笑着想,这次我是服软了,下次会不会再犯,下次再说。
但我也明白了一条道理,我要反击回去的话,那么在银两上就绝对不能被她们操控,于是我便带上我仅有的贵重首饰去典当,在城里租了一间店面,说起来,这家店也是半骗半抢的。
“老板娘,您不知道,我父母苛待我们,不给吃不给穿,还将我俩妹妹送去了官家当丫头,我这攒了许久才凑够一千两的银票同你租这家店的,为的就是早日摆脱他们,能够养活自己,你看我俩妹妹也是如此,您行行好。”我一脸诚恳,就差下跪了,于是人老板娘终是答应了。
不远处,两个男子看着。
“王爷不参与吗?那位姑娘毕竟是您未过门的妻子,如此抛头露面,还谎话连篇,终是不妥。”站着的那位道。
而坐着的那位却抿了一口茶,低声道:“且看她行事作风。”
我租下店面后,便利用自己画画的便宜之能,在这繁华之处开了一家专门为别人画画像的店,名:离居。
蜜桃端着盆子过来半跪着帮我清洗桌椅,芸豆则拿着笤帚在扫地,而我嘛,就像个甩手掌柜,偶尔趴在柜台上设计店面的装修样子,有时又坐在旁边吃吃点心。
夜幕降临。
我在自己院子里坐着,芸豆拿手巾替我擦了擦额头,又挑出点琥珀色的膏脂给我抹伤口,我闻着这味道香甜清雅,问了她,她只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只说是楚羿那天来探望的时候特意留下的,好像说是叫什么拒霜花。
我听了,敷衍地点了点头,准备洗干净手,再挑几块点心吃,突然觉得不对劲,抬头看,母亲正站在门口,一直盯着我,我心一跳,用疑问的眼神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