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泠澜看着冉雪那副样子,忍不住又笑,然后他站起来,把头骨放回柜子上,把橱窗关好。接着他走回实验桌前,收拾着桌上的器械和……唔,道具。其间冉雪一直在看他的表情,面不改色,淡然无痕,仿佛在做一件平常到死的事情。
冉雪呆滞地看着顾泠澜把器械分门别类地放好,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走到水池边洗手。水龙头打开,水声哗哗响,她后知后觉,惊恐地发现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顾泠澜,没有戴手套!
对他来说,一定是平常到死吧!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还真敢上来。”顾泠澜洗完手,拿面巾纸擦手,笑着走过去,脱掉穿在外面的白大褂挂好,转身,轻描淡写地关灯。
那有些惨白的灯光突然熄灭,冉雪悚了一下,就看到监墙上视器的红光闪烁着,走廊的灯光从窗户落进来。她咬紧了唇才没让自己失态,可脊背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顾、顾学长……”冉雪叫了一声马上闭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这声在空旷的教室里竟然有回声,听上去让她毛骨悚然。
天杀的!刚上来时天还没暗成这样啊!冉雪在心里哀怨,谁知道她转了两圈,逮了人问:“你说顾师兄?好像在解剖教室刷夜……”“不知道是307还是207,等等,他是在教室还是实验室来着的?”诸如此类之后,好容易绕到正确地点,这地方已经从教室升格成“恐怖片拍摄地点”了。
那些拍校园鬼夜的,怎么不在这里取景啊!
“阿曜叫你来的?”顾泠澜听了冉雪这声唤,知道这丫头心里多少哀怨,摇了摇头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他还真狠,这地方晚上他都会发毛的,怎么就让你一个女孩子独自来了啊。”
“言学长说,今晚有流星雨看。”冉雪抬头看了顾泠澜一眼,有这人在身边,她心里倒安定了一些……所谓的,医学生的镇鬼气场么?答得有些小心翼翼,“他买了啤酒,要请客。”
然后听见顾泠澜低低地“啧”了一声,似带着恼怒。
“又来,尽想出一出是一出,我明天还要到医院啊……”顾泠澜扶额,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他低头,看见了冉雪一副略微惶惑的样子,知道这丫头是被解剖楼这气氛悚到了,不由得又扬了嘴角,“笨蛋兔子,就这么一点胆子,这外联部长的位置坐得不够稳啊。下次再出状况,别指望我帮你扛。”
“哎?顾学长,这根本就不一……”冉雪听出顾泠澜话里的揶揄之意,被戳了心事有些急,她是好倔强的女孩,下意识就想反驳。可一看顾泠澜眼里的笑意,声音就低了,直至没有。
这个人啊,又精明,又疏离,可偏偏又……好温柔。冉雪想到前阵子自己出的大纰漏,最后是顾泠澜力挽狂澜。从那家公司出来的时候,那人连唇色都单薄,也是这样轻轻说:“笨蛋兔子,下次有事要说。”
愧疚得她心都皱成一团了。
和俊美如花的学长走在无人的走廊也许可以是惹人遐想的事……但前提是这不该是晚上的解剖楼。
顾泠澜和冉雪沿着楼梯一层层往下,冉雪有些恨自己穿了带跟的鞋。鞋跟和阶梯相触的声音清晰地回响着,好几次她都想往回看看,到底是回声,还是有人跟着。她听的到自己的心跳,想象力太丰富以至于把颅内编出来的鬼故事吓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顾泠澜停下脚步。
回过身。
笑。
他伸出手,道:“笨蛋兔子,怕了就说,别告诉我你牙齿打颤是冻的。”
冉雪一怔,半天没反应。顾泠澜见状,摇了摇头,伸过手拉了冉雪的手,轻轻握了一下。这人的手有些凉,可却出乎意料地令人安心。
顾泠澜指了指对面教室里亮起的灯光:“别怕,还有研究生前辈在刷夜呢……说起来,上次阿曜提议考前一起刷夜,干脆来这里吧。毕竟我一些实验没办法到别处做,而且……绝对不会半途睡着哦。”
冉雪惊悚地抬头,只见顾泠澜笑得满脸真挚,就像用一号黑体字写了“我不骗你哦”在脸上,还是加粗下划线。她颅内模拟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才不要!”
顾学长,绝对是比言学长更加恐怖的存在!
终于下了解剖楼,一抬头就看到了言曜。此人一手拎着便利袋,完全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一脸玩味的笑,瞧着顾泠澜和冉雪交握的手。
“哎呀哎呀,瞧瞧,这才多久,发生了什么?”学生会会长化身记者团成员,左拳击右拳,眼里闪光写着“发现奸情”。
顾泠澜很自然地松开了手,冉雪有些惴惴地看他的脸,不见任何异样。然后她听见他以非常恳切的、真挚的、热切的口吻道:“阿曜,我今天实验没做完,明天估计得刷夜到通宵……过来陪我。”
一击必杀。
言曜呆滞了两秒,反应过来立刻从善如流:“啊明天周六我和人约好了要去KTV的。”
“我记得你昨天这个时候说你周六闲到爆。”
“不,那是你的错觉!我立刻电话去约!”
冉雪在一旁笑出声,捂着嘴压了声咕咕咕不敢惊扰了两尊大神的“对决”。
顾泠澜和言曜听见冉雪笑,都转过头来,瞧着这丫头,然后相视一笑。然后言曜走过去,顺势帮冉雪拎过书包,走在前面,道:“走吧。”
冉雪觉得手上一空,便看到言曜拎了她的包,略略怔了一下,然后垂了眼,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