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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是夜

他身材也不是很高,感觉却要比大多数人都要高的多,他看你的时候你就觉得像有把刷子一样在你身上刷来刷去。

让你觉得呼吸都很困难。

虽然已经有六十多岁,标枪般的站在那里,虎虎生威,眼睛光芒万丈,胡子留得不长,很浓、很黑,一张脸还是面白如玉。

你就算不知道他是逍遥侯,也一定会相信这个人在朝堂上绝不会是岌岌无名之辈。

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娇小的人。

一个抬着头好奇的看着秋无意,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四处乱转,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手里抱着比她人还高的刀。一个居然正是女扮男装的唐琪,手里提着秋无意第一次去苏州苏意堂用的那个精致的箱子,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看样子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傍晚的霞光照在三个人的脸上,三个人的脸仿佛也在发着光。

可是这两个人再怎么光亮站在逍遥侯的旁边还是像两只小鸡一样。

逍遥侯就是一语不发也足已令人高瞻——逍遥侯代表的已经不是普通的江湖,他是朝堂江湖的缩影。

逍遥侯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人,这个江湖以前从听说过的人。

这人比自己还要矮一些,身材瘦削,穿的衣服虽然破旧却浆洗的干干净净,一双不大的眼睛还算有神,看来只不过是个很落魄、很潦倒的中年人,也并没有神秘出奇之处。

今天真是好天气。

傍晚、晚霞、微风、红叶,远方的空气传来的野花的清香,

鼻子尖点的还可以闻到上等美酒和精致的烧小牛腰肉的香味。

逍遥侯也很奇怪,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如此的平静。逍遥侯看人彷佛天下都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他很少会感觉到对方的压力。三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行走江湖碰到洛阳三鬼,他还没有动手,只是看了看三鬼一眼,三鬼中的老二就已经吓破了苦胆,其余两个跪地求饶不止。逍遥侯看这剩余二鬼不过穷苦人练了几手武功并无多大恶事,稍加训斥几句,拂袖而去。

逍遥侯第一次感觉到压力是面对唐门唐经天,唐经天纵横江湖并不靠唐门暗器取胜,掌中一口青钢剑会遍南北高手。二人在唐家堡鹤碧岩大战了二天二夜,唐经天以一招“随风舞柳”胜了半招,二者把手言欢,美酒饮了三天,逍遥侯方才飘然而去。经此一役,二人剑法凛然精进,已登绝然高手之列,可惜没多久唐经天去世,逍遥侯未几也不在与人交手之事。这中间无论有多少想出名的江湖好汉,在逍遥侯面前有的甚至提不起刀来,可想逍遥侯给人的压力有多大。

只不过这次逍遥侯自己感到惊讶,对面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很自然。

他神色看来很平静,并没有一丝的不安。但也不知为了什么,逍遥侯却忽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这是最近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压力,本是逍遥侯最有把握的一种武器之一,在这个略显落魄一点的中年人面前逍遥侯觉得这个武器并不十分奏效。

逍遥侯常年面带微笑,一生很少有笑不出来的时候,这种人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温润。

秋无意虽然面色很平静,却一样可以感觉到逍遥侯带来的无形的压力。

逍遥侯只是远远的站着,人毕竟还没有到,无形的压力就已直逼他的眉心而来。这种气场不紧需要强大的俯视感,还要深厚的内力。秋无意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人,就已经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个极可怕的高手。

这个人比慕容的内劲还要强得多,姑苏慕容近代高手迭出,大多都是女性,是女性内力总是稍打点折扣,自然在招式上就要精巧的多。

有些人虽然身居高位却随时随地可以把你送进地狱,

有些人虽然身居高位却随时随地可以给你些能及得帮助,

逍遥侯是那种人呢?

一个人在经过无数次事情后,总会变得世俗些,人一旦世俗别人就会觉得你聪明。

聪明这个词有时候是夸你发自内心的,有时候是损你的,说你爱占小便宜,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也许逍遥侯和秋无意都一点比较像,他们都能耐得住寂寞,沉的住气。也许他们的经历让他们比任何人都能忍得住气。

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对方,甚至都还没有准备好握手。

“不老山庄”的范围之大,远比任何人想像中都要大得多,据说你骑着马至少要跑一个时辰才能跑出山庄,这么大的山庄但却没有一点森严的样子。

牌门前一条弯弯的小溪,溪水潺潺的流过,哗啦啦的欢快的流走。

走过小溪上朱栏灰板的结实的木桥,穿过两颗高耸入云的云杉,你就可以看见建筑在山脚下,山坡上的,一栋栋规模宏伟的砖房。不老山庄也是帝王用的名字,希望死去的先皇都是不老之身。其实活着的帝王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先皇早死,自己早早坐上龙椅呢。

山后是皇家的陵园,山前是给与自己最喜欢的大臣守墓用的宅第。

从外表上看来,每栋砖房的结构,都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外貌完全没有特色,其实你只要仔细一看就知道每间房的建筑都是不一样的。

每个房子做什么都有高人提前规划完了,并没有丝毫的浪费和多余。

换句话说,你只要知道你要找的人住在那一个舍,还是轻松找得到。

这就是设计高明的地方,外人来了浑然摸不着头脑,里边的人却清晰的知道每个人的身份和职责,一点也不会混乱。

建筑精致,清风拂面,三人相迎。

风景留人,路途雅致,也不走了几久,逍遥侯用温和,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请秋先生到舍下用茶。”

声音虽然威严语气却极其温和,绝对听不出一点恶意。

秋无意一敛笑容,恭恭敬敬的抱拳施了一礼,晚辈秋无意拜见逍遥先生。

逍遥侯却是哈哈大笑,江湖上的我早已忘了,我也老了,朽木之身在这苟延残喘,哪里还来的拜见。

“正好老朽有几杯清茶请你评评”,说完看了一眼抱着人高的大环刀的小姑娘,小姑娘顿时笑嘻嘻的进里间去了。

秋无意却微笑着道,请姑娘多准备几杯酒吧,我喝茶不喝酒!

人的心理本来就很微妙很复杂很不容易琢磨,绝不是局外人所能猜测得到的。也许对方留你吃饭只是一句客气,你却很容易当了真。也许对方只是淡淡的一句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你却觉得态度冷淡怠慢你了而离开了。分清主人的意图和环境真的很重要,穷人大多比较热情,却真的不一定想留你吃饭,富人大多比较富有留你吃饭只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也许淡淡的一句却是真的想留你吃饭。

像逍遥侯这样的侯爷想留你吃饭一定是难得一见的,一个富贵人家看不起普通平民几千年来早已经司空见惯,所以才有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说法。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人,有的人成名之后喜欢静悄悄的追忆往事,有的人尚未成名梦想成真喜欢憧憬未来,很多人认为,老时光并不一定就是好时光,未来的事也不是任何人所能预测的,只有“现在”最真实,所以一定要好好把握。这种人并不是没有事值得回忆,只不过通常都不太愿意去想它而已。

逍遥侯无疑就是第三种人,少年得志,中年成名,家世渊源,友达天下,权倾朝野却又闲云野鹤,别人穷其一生所追求的在他眼里不过真的如云烟一般。

秋无意却是恰恰相反,少年苦短,立志成名,旧梦难寻,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做错的已经做错了,对于一个半生吃了很多苦头的人来说,又何必再去想?再想又有什么用?做好当下的事是应有的态度。

这两个人又何其的相反,却又何其的相似。

是夜,冬凉如冰,风声萧瑟。

窗外的风吹得窗棂唧唧的响。

精致的客厅里,整洁而干净,桌面已经点燃了一根胳膊粗的牛油烛,厨房好像随时随地都能上几个菜,中间一只巨大的酒樽,樽中盛满了美酒。

厨房不时传来热油滋滋的声音。

夜已深,

桌上的烛光已经不太亮,烛盘里面堆满了烛泪,外面风声呼呼虽然冷,精致的客厅里却有种温暖宁静的感觉

盈樽的美酒渐渐消失,豪情渐渐从肚子里升起来的时候,他们也难免会提起一些往事,一些只要一想起就会让人觉得心里快乐得发疯的往事,每件事都值得他们喝一杯。

让人不能自己的事,他们是绝不会去想的。

他们的存在是江湖的故事,有些人也是江湖的希望,因为他们江湖才有了精彩,才有了打抱不平。

杯中酒不空,并不是所有的江湖客能做的到,落魄一生的江湖客还是多的过江中过江之鲫。

曲声幽幽,苍凉的月牙下,那个叫清香的小姑娘吹了一曲彩环令,笛声呜咽,萧萧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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