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凉失声惊呼,道:“大哥、三叔,厢房里面无回应。他震开了门,冲进去,慕容三叔睡在床上,睡的很熟,身上盖着薄薄的秋被,露出颗灰白头发的头颅。
屋于里却是说不出的怪异,看起来好像每样东西都有在原来的地方,但又好像被挪动的样子,床头边的柜子,整个被倒了过来。
吴凉二话不说,一把掀开了棉被。
血,棉被里全部都是血。
只有咽喉下一寸不到的薄薄的剑伤,血好像还未完全凝固。
吴凉已冷得发抖,颤声道:“好细的剑……“
他转身冲出去,扶着柱子,大声喘气。
秋无意似乎也楞了楞,然后徐徐说道,这不是细剑所为。我见过这种兵器已经是第二次了,这是来自扶桑的唐刀,兼具剑和刀的特点。你看伤口只一边的肉翻卷,另一边的肉随着兵器往里顺的。
秋无意已经见识过这种武器的厉害,也不禁双手紧握。
吴凉喘完似乎清醒许多,已开始在四处搜索。
秋无意沉声道:“大当家必定不见了,你要找的密函必定也不见了。“人和密函,果然已不见了。
吴凉脸色更苍白得可怕,甚至已因扭曲而变形,突然冲过来揪住秋无意的脖子衣襟,厉声道“你和此事究竟什么关系?“
秋无意道“若有关系,我还会在这里?“
秋无意说道:“我这几天正在看看一个扶桑黑龙会的事情,我刚入中原即被刺杀,我想知道是那些人这么穷凶极恶,逢人就杀。“
他目光一转,又道:“我们为何不到大当家休憩的屋里去看看,也许,会有新发现也未可知。“
吴凉想了想,走到东面的厢房,门上并没有锁。
这孤独得大当家住的屋里也是干干净净,简单得很,更没有什么陈设。
墙上却是极其苍劲得几笔劲草,字迹硬朗,虽非名家,却也自有一番韵味。仔细一看原来是杜甫的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秋无意痴痴的看着,竟是看的痴了一般。
现在秋无意和五凤已回到他们客栈的房间里,窗外,有二三个人不停的走动着。
几个人一路送他回来,此刻又寸步不离的钉在他屋子四周,就像是他的卫队似的。
跟的连五凤女扮男装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当然是一面监视一面负责给吴二当家传话了。只要秋无意一生咳嗽外面巡逻的人会马上停下来等着。
一千万两银子已经足够打动江湖上许多好汉了。
他告诉五凤,你去打听姑苏寒山寺在什么地方。
他吹熄了灯,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尽量放松了四肢,乾净的棉被摩擦他的皮肤,他觉得舒服的很。
下半弦的月牙发出一片淡淡的月光,洒过了这黑暗的屋子。
好好的房子怎么会有月光洒了下来?
屋瓦,竟被人掀开了几片。
但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这夜行人竟是个大内行,手脚干净得很。
接着,一条人影就像鱼似的滑了进来,手攀着屋顶,等了等,听不见任何响动,便飘飘落了下来。
秋无意还是动也不动,眯着眼睛在瞧,心中暗暗好笑,这人若是小偷,那么他们到这里,想必是上辈子缺德了。
秋无意觉得很有趣,简直有趣极了。
白天碰见了流氓,晚上遇见了刺客。
秋无意一生遇见奇怪的事虽有不少,但很少涉足江南,睡到床上还有人行刺他,这倒还是平生第一回。
上次偷听了个秘密已经给人差点捅个窟窿。
他生怕将这刺客惊走,鼻息像是睡得更沉。但这刺客却似乎并不想杀他。
他轻手轻脚,翻了翻秋无意脱在地上的衣服,翻出了剩下的那叠银票,瞧了瞧,却又原封塞了回去。
眼睛便瞬也不瞬的盯着床头的黑箱子。
箱子里是六凤分手时留给五凤的金条,并没有其他,真要翻翻秋无意并不介意,可是这刺客却想直接抱走。
这就无趣了
秋无意咳嗽了一声道:“阁下准备把我的箱子抱到哪里去?”
黑衣人似乎吃了一惊,浑没想到一个打呼噜的居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归想,身子并不慢,垫步拧腰就要从来时的洞中穿出去。
脑袋刚到房梁未到房梁的时刻,突然脚脖子一麻,再也使不上劲,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腰上的牌子登时也摔了出来。
秋无意又躺在床上,大声呼喊,快来人啊,有强盗啊!
话未落音,门未开完,外面的二人,一个从门缝中刷的一声进来了,另外一个直接从窗户飘了进来,想见身手也都不错。
二人进来后又惊又喜,惊的是人怎么来的自己居然不知道。喜的是,人给抓住了,功劳又大大的记上一笔。
不论是惊还是喜,最后还是开心的把人抬去见吴二当家了。
秋无意躺在床上把那块腰牌拿起来,仔细瞧了瞧,皱眉道:“这人竟是金钱帮的?金钱帮跑到苏州城来做什么?”
金钱帮本在温州离苏州斧头帮的势力还差的远,也只能悄悄的来了。
他眯着眼又躺了半晌,穿起衣衫,将那腰牌塞在腰带里,丹田深深的换了一口气,就从那屋顶的小洞里钻了出去。
然后,他坐在屋顶上,瞧了半晌,低低自语道:“人从南面来的,金钱帮的隐蔽点想必在南方。”
他展动起身形,一家家的屋顶,就好像是飘浮着的灰云似的,一片片自他脚下飞过去,晚上的凉风,吹着他的脸。
一种迅速的快感,刺激着他,他觉得愉快得很。
只是不知道五凤现在怎么样了。
晚间的天地十分寂静,绝大多数院子里都没有灯光,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婴儿的啼哭声,夫妻的嘻笑声……
深夜御风,的确是一件在也不能比拟的愉悦了。
尤其是在别人的屋顶上乘风而行,这种愉快是没有任何事所能代替的,这令人有一种优越的感觉。
快到苏州南门的一间院子里灯火虽然没有通明,却能看见每一个角落,那只因为灯上罩了一层黑纱,不让光发的很远,遮住了亮。
看还是能看的见的,甚至地上一根绣花针,一样看的清,只是不能看得远了而已。
墙角的每个阴影处都站着人,隐隐的兵刃光就发自每个墙角。
每个暗处放的都有暗哨。
金钱帮的落脚点怕就在这里了吧。
秋无意顿住身形,找了个舒服点的屋脊躺着。
只见一个人自屋里走出来,哈赤一口,老四还没有回来么?
角落阴影中的一人应声道:“还没有瞧见。”
那人来回踱了几步:“怪事,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屋子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应声道:“凭老四的机警,不会出事的。”
秋无意却突然将那个腰牌向屋子里弹了进去,普通人挨上脑袋估计就得有个洞,人跟着跳了进去,大喝道:“你那老四已落入本帮手中,你们瞧着办吧!”
腰牌带着激进的旋劲,先是哧的一声激射而出,到了门前却又呜的一下旋转而进。
屋子里却突然伸出一柄长枪,枪尖只一颤,腰牌就像被粘住了一般,虽然还在旋,却像小孩玩的陀螺一样,在枪尖上打转了。
“好枪法”,连秋无意都忍不住赞叹。
要知道枪很长,加有蜡杆,力度更不好发,用剑只要手剑合一,劲力拿捏还要轻松一些。
屋子里又突然窜出条人影,就像是一根发出来的弩箭似的,一身紧身,掌中一口剑,散发着赤色的光。
秋无意瞧他的身法速度,又吃了一惊:“这人的身手竟似还在‘长枪夺魂’金钱帮主啸山虎之上,‘金钱帮’里,又怎会有这样的高手?”
先跑!他轻烟般掠了出去,掠上了屋顶,轻轻的提了一口气,身形已在十丈开外,却没想到那黑衣人在身后紧紧跟着。
月光下,这黑衣人蒙上面罩,但一双眼睛,却是尖锐明亮,看来比他的剑光更可怕。
秋无意才停了一停,黑衣人已到眼前,赤光飞舞,“哧哧”,刹那间便已刺出六剑。
这六剑非但又急又快,所刺的部位,更无一不是要害,他剑法也许还比不上武当顾道人,但出手的凶狠毒辣,江湖中只怕已很少有人比得上,他眼睛也闪动着残酷的,桀骜的光芒,一丝讥讽的嘲讽,仿佛他一生中最大的嗜好,就是杀人,他生存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杀人。
只怕昔年的西门吹雪也没有这样狠过,西门吹雪并不是每天都拔剑的。
他在一瞬间刺出了六剑,秋无意却沿着他的身形打转转,剑光赤炼毒蛇般缠着他,却始终没有咬上。
这是比弹指还快的剑势,这也是比弹指还快的身法。
弹指惊雷怕也不能形容此时的争斗。
第七剑刺出时,秋无意打了个转却又飘到南门金钱帮的落脚点,直接滑了下去,站在了院子里。
院子里放了把椅子,一个手持长枪的老人威风凛凛的坐在上面。
左右两边肃手站着二个身形娇小的姑娘,身后站着四个锦衣大汉。
剑光从房上披练而下,到了一半却是挽了个剑花,刷的一声收回了剑鞘。
他剑势刺出虽快,收的还是那么自然,连剑都不再有半分颤动,这手剑法在武林也是排的上前十了。
秋无意打转的身形也突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