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慧沉住气，紧跟着宫女走了一小段路，廊亭的休息处杵着一个女人，她身边只有一个丫鬟陪同，看起来像是等什么人。
看到衍慧和宫女的身影，她转过来平静地吸了一口气，皎洁的月光映在女人的脸颊上显得格外阴冷，不过当衍慧他们再靠近时，女人咧开嘴笑出声来。
“如兮…”玥贵人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抓住衍慧的手，两人都仔细地打量对方，阔别几月恍如隔世，两人之间变化之大难以言喻。
衍慧欠身请安道：“贫尼叩见玥贵人。”
尤玥蹙眉啐道：“如兮，难道要与我这般生分吗？”
衍慧看得出她如今活得风生水起，华贵的妆容经过她潜心打扮正不动声色地侵袭衍慧的落寞。
“衍慧的确是尼姑，而玥贵人毕竟是贵人，衍慧不敢造次。”衍慧幽然说道。
玥贵人暗叹一声，忧闷地说：“你这么说令我好生难过，之前还以为你…好不容易保住了命，你偏偏选择出家，你说你有什么看不穿的？如果是害怕被打回原形，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呢？怎么说，我也会帮你向皇上求情，你看这次你再进宫与皇上相聚，还不都是我想出的好主意，否则凭东太后的管制，我看皇上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了。”
衍慧仰起头睇着尤玥惊问：“是你的主意？”
玥贵人莞尔一笑，拉着衍慧的手，苦心说道：“可不是，你说对了，殷夫人派我们进宫果然有目的，她那天找到我吩咐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你和皇上见一面…呵呵，连殷夫人都知道皇上对你念念不忘，看来你在皇上心目中真的是非同一般啊。”
衍慧冷静下来，淡淡地说：“多谢玥贵人，可是衍慧现在真的是衍慧，不再是当初那个如兮，贫尼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必要玥贵人和殷夫人再花费精力了。”
玥贵人怔怔地注视衍慧，想了想说道：“可是殷夫人和西太后似乎对你抱了不小的希望，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偏爱你，不过我想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什么过人之处…”衍慧越过贵人，无奈地说：“多的是一张皮囊，皇上爱的是我这张酷似他逝去的爱妃的样貌…”
“如兮，你说什么？”衍慧眨了眨眼，不解地追问。
衍慧定了定神，扭头说道：“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但是我听说皇上对你宠爱有加，以后你要好好照顾皇上，说不定你才是西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如兮，没有你…我…”玥贵人凑上前支吾地说。
“没有我，其实你可以更好。”衍慧无心地说：“我知道你有这个才能。”
玥贵人顿了顿，干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一直以来我们同甘共苦，没有你在身边始终是个遗憾。”
两声唏嘘让衍慧不知道如何接下去，雪卉见时候不早了，于是走近点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玥贵人；尤玥接下灯笼转手交到衍慧手中，说：“老地方，皇上就在那里等着。”
衍慧没有吭声，满怀心事地提着灯笼告辞；雪卉看了看玥贵人若有所思地表情，试探地问：“主子，衍慧大师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玥贵人咬着唇瓣，斜了一眼身边的宫女，低啐道：“她的心思不是你我能猜得透的，我见识过她的冷静沉着，这个女人，凭我一人之力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主子还得冒险拉拢东太后…”
玥贵人冷笑说道：“哼哼，不用我提醒，东太后一直就视她为眼中钉了，别人不知道，可是我清楚如兮中毒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一个清贵人，成不了大事的。”
“东太后做事够绝，看来这一回她没那么幸运了。”
玥贵人仰望弯月，笑容越来越深邃。
***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衍慧将灯笼放在落梅居的外面，然后自己一个人走进了落梅居。她在灵镜寺读过不少诗词，为的就是能让自己更加亲近皇上，如今她情之所动，不由得浮现较为熟悉的词句。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果然，念道一句便有人呼应，衍慧全身一紧，立在桃花深处，不敢回首。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衍慧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侧过身子。
南荣玄桀勾起嘴角的笑意，动容地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衍慧微微欠身，客客气气地说道：“贫尼参见皇上。”
“如兮…”南荣玄桀大步上前连忙扶着衍慧的手臂，衍慧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好似刻意避开他的关心。
“皇上，贫尼法号衍慧。”
南荣玄桀隐去笑脸，闷闷地说：“朕已经听华公公说了。”
“多谢皇上关心，派华公公前来灵镜寺施恩。”衍慧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
“第一次朕让华瑞给你送了一张画，为何一直没有音讯了？”南荣玄桀焦急地问。
“哦，正好，衍慧借这个机会将画轴拿回来了。”说着，衍慧从自己长长的袖袍里面抽出一张画，她递上前说：“皇上，您的画，衍慧是来还给你的。”
南荣玄桀凝重地睇着衍慧，冷冷地问：“请问衍慧大师，你是否打开来看过这幅画？”
衍慧一怔，愣了一会儿才摇头说道：“贫尼不便，所以…”
南荣玄桀愠怒地夺过画轴，倏地一挥手，将画轴挂在梅树半腰，然后画迎着风向下打开；衍慧一眨不眨地盯着画，这熟悉的画面让她顿时错愕。
南荣玄桀咬牙啐道：“朕听说你将之前那幅画视如草芥弃如敝屐，没想到朕再一模一样画一幅送给你，你却根本看也不看一眼，好，是朕自作多情，一直以来，是朕像个傻瓜一样…”
衍慧听到南荣玄桀的控诉，渐渐冷静下来，她皱着眉头暗忖：皇上啊皇上，不是你像个傻瓜，而是只有这么做你才对如兮念念不忘，你才知道如兮是如兮，不是你心里的爱妃，如兮只不过不想成为别人的影子，就必须残忍地对你欲擒欲纵让你明白，我付出的绝对不会比你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