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只是雇或者买一辆马车而已,当陆昭慢悠悠从怀中掏出一张密密麻麻的清单的时候,红棉顿时傻眼了。除了车马,还有什么灯油、纸墨、香烛、点心、绢布,还有茵陈蒿、黄芩、桔梗、连翘一堆药材,还有一堆东西红棉都懒得看下去。
“你买这些香烛是要祭拜什么人吗?明天是中元节了。”红棉问他,“我也是要买的。”
陆昭含糊地说:“对。”
“那这纸和墨呢?”
“读书人身边怎能没有这些东西?!”
“那买这些药材干什么?洪将军的伤是外伤用不着这些。”红棉一脸的疑问。
陆昭抿着胡子说道:“这姑娘你就不懂了。天灾之后必有疫情,这些药材绝对能派上大用。”
红棉点了点头,“哦,这样啊。你懂医?这方子是你开的?”
陆昭摇了摇头,“我哪有这本事,能认识全这些药材就差不多了。这是医家李皐曾经创下的方剂,名曰“普济消毒饮”,可疏风散邪,主治瘟疫。”
“哦,李皐,普济消毒饮。”红棉反复念叨。
因为天灾,往日热闹的西市如今很是冷清。只有一些店面还维持着生意,而几乎看不到小商贩摆的地摊。街上稀稀拉拉地走着行人。
红棉带他们左拐右拐进了一个斜巷子,敲开了最里头一户人家的门。
应门的叫赵四三,是当地做车马生意的人,听说对方要买车马,反复强调自己只要银两,不要纸钞。
红棉听罢有些为难,这年头都知道银两好,可朝廷严格禁止金银流通,除了达官贵人地主富豪,普通人哪里有那么多银两。
可红棉的担心纯属多余,交易竟然进行地很顺利,属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型的,赵四三人挺老实,看陆昭直爽也没砍价,还善意地告诉他们那马车的顶部稍微有点问题,但并不妨碍使用,还因此少要了陆昭几两银子。
红棉越来越觉得,这主仆两个着实不是一般人。
柳青赶着马车走在后面,陆昭和红棉沿着深深的巷子往巷口走去。
红棉正要说几句话调侃眼前的土豪,眼神却被前面巷口的什么东西给牵住了。
一个人影,从她眼前闪了过去。红棉突然停住了脚步,心跳突然加快,睁大了眼睛,愣了片刻。
陆昭扭过头注意到她的变化,看向巷口,此时,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窦姑娘,你怎么了?”他小心地问她。
红棉回过神,没有看他,径自跑了过去,跑到了巷口,累得躬身喘气。陆昭跑到了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街上此时行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陆昭皱了皱眉头,“窦姑娘,你看到什么了吗?”
红棉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陆昭看到那边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急匆匆地赶路。红棉指的是此人吗?陆昭皱了皱眉头,跟着红棉往那个方向赶去。柳青因为跟马匹还没混熟,走得很慢,瞧见二人突然飞似的速度,也摸不清情况,急得在后头抓耳挠腮。
不知道为何,红棉陆昭他们走的快,那个男人走得也快,他们加快了速度,那男人也加快了速度。红棉因为今天穿着襦裙跑路不方便,陆昭干脆便先她一步奔了过去,终于在一个拐角处追上了那个男人。
“喂,兄弟。”陆昭拍了那人肩膀。
那男人猛地转身看过来看陆昭,“干嘛?”
陆昭放下手,有些抱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等一等,稍等。”说着,退后几步,朝拐角另一面跑过来的红棉招手示意。
那男人面对陆昭这个陌生人,瞧对方满头大汗,一直冲外头招手,一脸茫然。便也走过去,想看看究竟是谁找他。刚迈出几步走到拐角,便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回神定睛一看,大吃一惊,然后转为惊喜,指着红棉道:“红棉?红棉!”
红棉也懵逼了,“大风?怎么是你?”
这被跟踪了半天的男人竟然是大风。只见他一脸欣喜,上下打量红棉,“红棉,今天不一样啊,漂亮。”说着伸出了一只手,揪了揪红棉的发髻,“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陆昭看到这家伙动手动脚的,自己也插不上嘴。不过看红棉的脸色,难掩的失落。“窦姑娘,这位是?”
红棉忙对陆昭介绍道:“我衙门里头的兄弟赵大风。大风,他是我哥新结交的朋友,陆昭陆老爷。”
陆昭上下打量大风,嘴里道:“哦,原来你就是赵大风。”
“你听红棉说起过我?”大风也打量了一眼陆昭,指着他对红棉笑说:“你们这是——要干嘛?”
“我陪他买点东西。还说我呢,你这几天哪里去了?”红棉一脸嫌弃,“你这么没穿公服?”
大风无奈摆了摆手,一手揉着脑袋,面露难受的表情,“那姓韩的派我去查一个贩卖人口的案子,得打入内部,我就换了这一身。刚办完事儿回来,估计是这几日有些劳累,今日天热中暑了,正好路过西市,便想着顺道来生药铺找邓师傅讨些药吃。刚才这位大哥突然拍了我一下,倒是把我拍清醒不少,不过脑袋还是不舒服。”
几个人说着便进了生药铺。柳青牵着马车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大风喝了一碗邓老头端过来的凉茶,定了定神,终于舒坦了许多。瞧陆昭跟老头儿念叨了一堆药材的名字,甚是好奇,对着红棉道:“这位陆老爷买这么多药干嘛?”
红棉道:“自然是有病才买药啊。”说完,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忙忐忑地偷偷猫了一眼陆昭,还好没听见。倒是把大风乐得不行,笑得只喊肚子疼。红棉狠狠瞪他。
陆昭听到大风的小声,好奇地走了过来,红棉狠狠白了大风一眼,“好好喝你的药,得瑟什么?!”
“头儿还好吧,过一会儿我回去交了差便去城外看他。”大风止住了笑,正襟危坐,对着陆昭点了点头,对红棉说道。
“你不用去,他今天要回衙门的。你回衙门,应该就能见到他。”红棉道,“你头儿天天念叨你,怕你跟着那个姓韩的被人家穿小鞋。”
“头儿还没回来吗?”
“他早回来了,只不过给排挤到了城外安抚灾民,该死的韩大头,真有了大案子看他怎么办。”红棉忿忿地说道。
“韩大头?”陆昭在一旁问道。
大风忙解释,“是我们给一个人起的外号,别出去乱说哈。”
陆昭点了点头。
突然,大风好像想起了什么,狠狠拍了一下手,“瞧我,头晕脑胀都忘了告诉你。红棉,这次你可是看错这姓韩的了。人家这次还真的办了件大案。”
红棉挑了下眉头,脸上写满了不屑,“哦?说来听听。”一边说,一边把玩着邓老头儿的小叶紫檀烟斗。
“就是那个案子啊,连偷了万户州尹达鲁花赤老爷家的盗窃案。”
红棉诧异地抬眼看他,手里头的烟斗啪嗒掉在了地上,脚边撒了一大摊潮青色的烟草沫子。
陆昭瞧这情形,忙要起身去捡,大风抢先一步过去,把那那烟斗捡了起来,小声对红棉说:“小心点,摔坏了可得赔,好好的鞋子都弄脏了。放心,不会是你那个卢阳的。就姓韩的那本事,他哪儿抓得到什么江洋大盗。”
红棉狠狠瞪了他一眼,“乱说什么,他才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大风觉得红棉有些生气,便不吭声了,不过还是一脸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