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先至,而后暴雨,雨水从天倾倒而下,仿佛天被捅了一个大洞。无休无止的雨水模糊了视线。
哗哗,哗哗……
黑雾低压暗沉,刚刚还大好的天气一转眼就变了模样。云很低,几乎与海黏在一起,灰、黑、青色的大线条勾画出天、雾和海的色彩,天地间被层灰蒙上了颜色。
浓黑的雾霾之下,巨大的水柱如同放炮一般,嘣嘣嘣的喷射向天空。但是黑雾并没有消散,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迷糊的黑金色身影上下翻腾。一条如叉子一样的尾巴型的东西暴击着水面,这条叉子硕大无比,堪比两座大山。
嗡嗡的声音让整个世界变得恐怖骇人,海水被搅动,巨浪翻滚,比雷声更加震慑。
“那是什么?”有人惊骇的指着黑雾之中的庞大物体说。
“海兽?是怪物。”
“闭嘴,你眼瞎了。都快点干活,想活就加快速度。”
刚才还坚固、巨大的船被埋没在海水中,船身起起伏伏,一波波的巨浪将船砸入水中,船头又被巨浪掀起,动荡不安,浪追击着浪,拍击着浪,船身摇摇晃晃、浮浮沉沉。
低气压,让人胸口发闷,风暴以及巨浪让人们陷入恐慌。
“快将帆降下来,快,拉起气囊。奶奶的,都麻溜儿的。”船长焦急的回头张望,不停的吆喝着,他推来舵手,亲自掌起了舵。迎着巨浪而上,旋转舵轮,一个大转弯,从巨浪之中冲出,还没平稳就又被另一个巨浪淹没。
他们的身后浪高几百尺,形成一个巨大的水帘幕,黑雾压了过来,仿佛张开巨大的口,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吞食。
黑皮肤的船长不敢再看后面,一双巨兽的眼睛钉在他的后背上,他紧闭的唇,屏住呼吸,由于压抑的太久,下一刻就要窒息了一样。
风雨雷电,惊涛骇浪已经让船员们手忙脚乱了,再被潜伏的巨兽窥视着,整个船都陷入了恐慌。
“快,蠢货,快把锚来拉回来。”船长锚被冲下了水,急的吼叫着。
几人冒着狂风,压低着身子,爬到船板边,齐力将连接锚的绳索往回收。
“拉不动了,好像被什么扯住了。”
“断了它,快。”
“但是。”
“我干死你,都想死吗?”船长忍不住的回头张望,吼叫着。“快,照我说的做,切断绳索,不然我们都要被吞了。”
他勒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后的眼睛似乎越来越近了,他将舵轮猛转。锚一断,船就被巨浪推了出去。
海浪冲击着甲板,灌入船中,将收帆的人掀翻在地。又一批人冲上来合力拉起绳索,使劲的向后,快速的结实船绳,在船板上的套钉上固定,将帆奋力的收拢。
“拉紧。”
“妈的,风浪太大了。”
“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你手快点,生瓜蛋子,娘们儿一样。”
“闭上你的狗嘴,小心爷爷锤死你。”
“留着力气加点紧,哪里那么多废话。”
吵闹声响亮,水手们手忙脚乱,被袭击过来的巨浪冲倒,又有人接替上阵。
风大,阻力也大,几十个身材魁梧的精壮汉都无法将主帆收拢。几个人功夫了得,手快胆大的,腾腾的爬上了桅杆,上下配合将帆收拢。
“拉。快拉。”
帆刚刚收到一半,卷起的一波巨浪将船桅杆撞断了。
咔嚓,嘎嘎……
“啊!快闪开。”有人高呼,但是声音被浪声和暴雨声吞没了。桅杆从中间应声而断,一片混乱,巨大的木杆向着船上砸了下来。
轰隆一声,紧接着海水倾泻而下,众人纷纷避让、逃遁,抓紧周围的一切,但是有些依旧被撞飞在船板上。甚至被海水带入深渊,现在无人理会坠海之人,都自顾不暇。
“救我。”
“啊……”
“把气囊都鼓起来。”
桅杆上人最为不幸,他们不是被巨浪吞没,就是被桅杆瞬间下落给震飞出去,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侥幸的摔在船上的,也是昏迷不醒,身受重伤。
“稳住,这点风浪算个球,老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船长大声吼道,任凭浪拍在他的身上,脸上,他就如同一个钉子一般,钉在了舵前。
“船长,桅杆断了,好几个兄弟落水,我们的船。”
“闭嘴。我又不瞎。怕什么,快去干活,想死我就先结果了你,废话那么多。”
黑雾与他们终于拉开了一些距离,浓黑的雾霭中黑金色的轮廓若隐若现,巨大的雷声依旧没有停息,船长坚信这是鲲霾发出来的。必须尽快逃离,才能保住性命。
他对着不远处正加固桅杆的几个兄弟说:“兄弟们,加把劲。度过这鬼天气,老子和你们大口吃肉,上等的血饮让你们畅饮。”
“好嘞。”欢呼声附和而起。
“兄弟们,拿出我们的勇气,与这天斗上一斗,不斗活不得,斗就不畏死。干不干?”船长在脸上胡拉了一把水,将乱遭的头一拢,将舵轮大力斗转,从浪头飞了出去。
“干。”几个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被击出了血性。
这样的恶劣天气虽然不是最糟糕的,但也是足够惊险的,然而常年在大海中,见管了风浪,每一次他们都是在生死之间航行。若是哪一次海上没有风浪了,那才叫不正常。
无知者无畏,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后面正有一头庞大的鲲霾在做怪,这突然而至,毫无预兆的狂风、巨浪、雷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它制造出来的。
鲲霾无形无踪,琢磨不透,它打个嗝也能让天地变色。翻一个身,海水颠倒,发出叫声,震天动地。摇一下尾,巨浪就能就海面上的一切吞没。
“你们看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呀?”
“似乎是一头……”
“胡说八道。”
“真的,船长,红色的影子,是海蛇?”
“滚下去,再他妈的废话,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黑亮皮肤的船长后背发凉,无论后面是什么,他不想见到,得见它面的,预示着危险、死亡将至。
他们好不容易离黑浓雾霭又远了些,断不能被追上。他强自振作,哈哈大笑,边掌舵边唱起来,他的声音如同破锣,但是在一刻鼓舞着众人,也为自己。
“呦呵嘿,拉起帆,摇起浆,满罐的金子抱胸膛,呦呵嘿,风不惧,雨不惧,出点了力争口气。呦呵嘿,生英雄,死鬼雄,卯足力气震破了天。”
众人被雨水浇透了衣服,瑟瑟发抖,有几个被桅杆砸伤,砸死的人还躺在地上,血被瞬间洗刷干净,一尘不染。
他们听到歌声,也抓紧船板加入行列,会唱不会唱的都开始吼,似乎只有发声才会让他们彼此有安全感。
巨浪抽打在他们的皮肤上,冷凉的海水腥咸刺骨,破裂的皮肤被沙的生疼,然而他们都不在乎。此起彼伏的歌声在浪中震荡,船员被鼓舞了,他们各自忙碌着,将巨大的兽皮囊绑缚在船周围,以增加浮力。拉近绳索,固定桅杆。
甲板前后忙碌你不休,伤的和死的没有人有闲暇清理照顾,他们为保自己的命,拼命的保护着能承载他们的船。
在船身后方,较高的一处船舱周围,众多护卫身上陪着各是的武器,他们抓稳了围杆,一直保护在周围。
无论是不长眼睛误上来的,还是被迫被海浪冲击过来的人,都被这些护卫踹飞出去。避免闲杂人等惊扰了血王。
这艘巨船装载着百余人的精英护卫,面对动荡不安的海水,他们即使被风浪掀翻出去,随时面临乘船的危险,被无形的死亡笼罩,内心无比恐惧,但是多年的训练让他们依旧恪尽职守、面无表情、不动如山。
“越来越大了,这船。”阎明有些担忧的说。
“不要乱说话。”念瞳及时阻止了他的话。
“你们守好了这里,没有传唤,不得让任何人踏入半步。”阎明对护卫吩咐。
巨大的海浪撞击在船舱之上,发出哐哐、轰轰的声音。
念瞳和阎明敲了敲舱门,进入一间看似简单,但是极整洁的船舱中。外面的歌声、浪声、风啸声在开门的一瞬间轰的一下灌入,这艘船舱坚固、隔音、密实,随着门一关,风浪声和雨水就被阻挡在外了。
他们将雨具放在门口,向榻几前的卓一凡一拜,走到他下首固定的座椅旁安坐下。
卓一凡安稳的靠在榻几上,船身猛烈的摇摆时,榻几上的器皿纷纷坠地。他只是眯着眼睛侧耳倾听。
安静许久之后,念瞳率先开口。
“主桅杆断了,死伤了不少船员,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风浪依旧不见小。”
他皱着眉头,出海最忌讳说不吉利的话,虽然念瞳有所担心,但他只是复述了一下情况。
“这说变就变,说黑就黑的天,实在让人难以琢磨。”阎明端坐一旁嘟囔一句。他虽然平日话密,然而形式不乐观,环境对他们不利,他又不懂航行,所以不敢冒失乱言。
起风前,琅玱神鸟开始还一直在周围盘旋,随着天气变幻,突然就不见踪影了。这般行踪诡异的鸟让他难免担忧路途的复杂、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