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令甘凤池如此震惊呢?原来屋中太师椅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人,正是自己的师父一念大师。
只见一念大师双目微闭,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仿佛入定一般。手脚上却都锁着碗口粗的铁链。
李卫站在一边,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大师请别再执迷不悟了,只要大师您点头答应,晚辈一定恭送您老出去,再向您磕头陪罪。”一念大师仿佛没听见一般,连眼睛也没睁。
李卫又道:“就算大师不为自己考虑,至少也要为追随您的万千兄弟着想啊,你们这样造反谋逆,让这些人随着您抛头颅洒热血,误了他们的一生,他们的老婆孩子变成了孤儿寡妇,他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您又于心何忍呢?”
一念和尚缓缓睁开眼睛道:“莫非都让他们都学你做汉奸鹰犬?那他们又有何面目见他们见他们的父母妻儿?”
李卫一阵语塞,过了一会儿道:“如若大师执意如此,晚辈只好留大师在这里委屈一辈子,由晚辈来为大师颐养天年了,只是晚辈送上京去的假和尚不知何时会被皇上察觉。”甘凤池这才知道江湖相传的原来都是真的,师父确实是失陷于李卫之手,只是押解上京处斩的却是李卫找人假扮的假一念和尚,真身被他掉包留在了这里。
心中刚才被李卫欺骗的愤怒瞬间消去了大半。一念和尚道:“你也休得多言了,和尚过于轻信于你以致失陷你手,累得这许多大好儿郎被你所害,和尚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你这小小恩惠不要妄想能打动和尚。”说到这里,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李卫脸现愧疚之色,良久后才道:“晚辈当日也是情非得已,虽有心保全,但您的那些属下全是宁死不降,而跟随晚辈的大内侍卫也不是晚辈能号令的。”一念和尚听了愤怒稍减,呼吸又慢慢平稳了下来,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李卫看一念和尚又闭上了眼睛,行礼抱拳道:“大师您好好休息,晚辈告辞了。”后退了两步,忽地想起了什么,又道:“今天凤池来过总督府了。”
一念和尚一听忽地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往前追上两步,手脚上的铁锁链“呛啷”作响,急道:“凤池他本性纯良,从未参与过帮中事务,你……”
李卫道:“前辈请放心,凤池是晚辈结义兄弟,晚辈绝不会为难他的,他是来找您的,晚辈告诉他您不在,他就走了。”一念和尚听了缓缓地回去坐下,轻声说了两个字:“多谢。”
甘凤池在屋顶见师父自从李卫进来一直冷漠索然,显然对李卫囚禁自己非常愤恨,可是一听到自己徒儿平安的消息竟然能向李卫道谢,可见师父对自己恩情之深。霎时间热泪盈眶,再也忍不住,从屋顶飞身而下一把抱住一念和尚哭声道:“师父,徒儿来迟,让您受苦了。”
李卫和一念和尚同时大吃一惊,李卫慌忙退到门口向门外望去,一念和尚则急忙拉起甘凤池急道:“你怎么来了,你快走,不要管我。”
甘凤池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扶一念和尚坐下,向李卫道:“大哥你放心,你对我师父很好,我也不会伤害你的。”李卫心神稍定,关上门,面现尴尬之色道:“贤弟,大哥白天骗你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甘凤池摆手道:“大哥不必多说,小弟现在要带师父离开,希望大哥放行。”
李卫为难道:“并非做大哥的不通人情,只是大师的名气太过响亮,全天下人人皆知大师陷于我手,做大哥的只求大师能听我一句,别再与朝廷为难,大哥必定负荆请罪,恭送大师离开总督府。否则大师一旦出去又立即扯开反抗朝廷的大旗,被皇上知道我张冠李戴,掉包钦犯,我李卫全家人头难保啊。”
甘凤池道:“大哥既然如此为难,何不随我师父一起反清,省得看那皇帝的脸色,受他的气。”
李卫正色道:“那我请问大师,为何要反抗朝廷?只要大师能说服的了我,晚辈便谨遵大师所命。”一念大师站起身来,唱了一诺道:“阿弥陀佛,驱除鞑虏,复我汉人江山,乃我千千万万汉人份所当为之事。”
李卫道:“请问大师,明朝皇帝比起当今皇上如何?明朝官吏比起现下吏制如何?明朝百姓比起如今百姓生活又如何?”
一念和尚一怔,愣了许久道:“我大明皇帝虽然昏聩,但只要我们再拥立一位圣明的新君,再改革吏治,未始不能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李卫朗声道:“但当今我雍正皇帝在位,圣明睿智,严惩贪官污吏,百姓安居乐业,为何要造反另立新君?难道朱三太子就比得过当今皇上?”一念和尚哼了一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卫道:“大师您可曾想过,天下百姓心中是怎样想的?百姓只想要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能吃饱饭,能穿的暖就已经够了,他们已经受够了战乱之苦,大师慈悲为怀,怎忍心让他们重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一念和尚一阵语塞,李卫又道:“皇上圣明,天下太平,咱们何须反他,如若他昏庸无道,晚辈必第一个追随前辈。”甘凤池听了向一念和尚道:“师父,大哥所言不无道理啊。”一念和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拖着锁链脚步沉重地坐回太师椅上,良久不语。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人在外面大声道:“李卫你竟敢包庇朝廷钦犯,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快受死吧。”
三人大吃一惊,李卫看了看一念大师师徒二人,走出房间关上门,只见为首一个魁梧高大的中年人带领一大群侍卫,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已将屋子四周团团围住。
李卫识得此人,上前抱拳道:“钱统领休得妄动,屋内只有本官,何来窝藏钦犯一说?”那钱统领嘿嘿一笑道:“只有李大人您一个?那可否让在下进去看一看呢?”
李卫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过去赔笑道:“不瞒钱统领您说,里面的确有人,不过可不是什么朝廷钦犯,是我在外面包养的小妾,怕人说闲话,安排在这内院中,钱统领您行个方便,在下改日再登门拜谢。”钱统领看着李卫手里的银票,却不伸手来接,笑着道:“李大人,对不住了,钱某人虽然爱银子,却没有胆子与李大人您共担这包庇钦犯之名啊。”接着向后面一招手道:“你过来。”
人群中探出一个胖乎乎的脑袋,满脸带笑,向李卫鞠躬道:“李大人您好啊。”李卫一怔道:“你不是跟甘凤池在一起的吗?”来人弯腰洋洋得意道:“正是小人皇甫亮,只是甘凤池贤侄晚上想甩掉我,但是小人武功虽然不怎么样,轻功倒还不错,一路跟了过来,甘凤池贤侄只顾着跟踪你,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让小人也跟了过来,屋里的情况,小人虽在远处,但也看到有一个光头和尚。”甘凤池在屋里心头大震,暗骂自己疏忽大意,被人跟梢竟然不知。
李卫脸色一变,马上恢复自若道:“钱统领,这人乃是与反贼一路的,他的话如何可信。”钱统领拍了拍皇甫亮的头道:“李大人有所不知,这位皇甫亮老兄前几个月被我们大内侍卫抓住,然后他就弃暗投明了,李大人您伙同大内侍卫包围那老和尚,也是这位皇甫亮老兄提供的线索,要不然李大人您怎么能轻易地知道这群反贼的贼窝,虽然一念那老和尚不知您已经做到了朝廷的总督大人,但老和尚与你多年未见,焉能对你没有戒心?若不是这位老兄,李大人您真以为您的蒙汗药能迷倒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只是老和尚千算万算,还是没料到会着了自己人的道啊,哈哈哈哈。”
皇甫亮把腰弯的更低了,以方便钱统领抚摸自己的头,谄媚的像一条摇着尾巴的狗,笑着道:“钱统领您过奖了,不过李大人,您的药确实一点用也没有,大护法他们不但没动筷子,连您精心配制的药酒药茶他们也趁您不注意的时候倒在衣袖里了,若不是在下事先提前两天将药下在大家的伙食里,李大人您可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一念和尚在屋里听得目?欲裂,这才明白当日自己一再小心,却还是着了道,原来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只听皇甫亮接着道:“大护法这人外表随和,其实极为精明,下毒一次还不能下很多,只有一次一点点,才能不被发觉,说实在的,若不是小人,凭大护法的武功,当日李大人您同众位侍卫大人根本毫无胜算。不过可惜,虽然杀光了赤日帮在场的所有人,大护法却在李大人的保护下不仅没被打死,而剩下的众侍卫大人却因为李大人,一疏神之下反被大护法所杀。”
钱统领冷然道:“我道这一念和尚真这么厉害,中毒之下仍能杀光我所有大内高手,原来是有李大人帮忙啊。皇甫亮,当时的详细情况,你跟大家说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