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逆听得心头一跳,就算刚刚“一”已经告诉他,跳下星海瀑布并不会死,但一想到要纵身跃进那样冰冷幽邃的无底深渊,苏逆都依旧会下意识地生出恐惧之感。
可是当年的“一”却敢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生死豪赌,不得不说,他的胆识确实令人钦佩。
而“一”在说到此处后,略略停顿了一下,而后话锋一转,对苏逆问到:“说起来,你从北云泽那里,应该已经了解到了混元大罗金仙为何难以突破了吧?”
“是的,因为无法绕过天道,在因果线上刻下圣痕。这是天道所定下的世界规则之一。”苏逆点了点头,这方面的事情,他记得十分清楚。
当初北云泽对自己一行人明确地解释了大罗金仙境界的奥秘,因为混元大罗金仙是超脱因果的存在,他们可以不被因果线所束缚,但同样的,他们也不能对受因果线束缚的现实造成影响,为了确保自己的实力能在现实中正常发挥,让自己得以在超脱因果和置身因果的状态中切换自如,修仙者便需要在因果线上刻下属于自己的,永不消逝的痕迹,那就是成为真正的混元大罗金仙的证明。
然而因果线是这个世界的规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就是天道的一部分,天道自然也就不会允许修仙者成为超脱因果,不受自己掌控的存在,所以因果线在祂的掌控下,便没有任何人能在上面刻下自己的圣痕。所以说,这个世界是不允许混元大罗金仙的出现的,只要处在这个世界上,处在天道的掌控下,就不可能突破到混元大罗金仙境界。
“一”满意地点点头,既然苏逆对这些之时都很清楚,那么自己接下来解释起来,也就不会太费力了。
于是,他便继续说到:“你说的不错,只要处在这个世界上,就必然不可能突破到混元大罗金仙境界,所以我选择了跳出这个世界。既然南海与星空相接处就是世界尽头,那么从这里离开,是否就能够离开这个世界呢?”
“在坠入到无尽星空中的那一瞬间,我终于得到了答案——不错,从这里离开后,我便不再属于九洲世界,我的因果线与九洲彻底地割裂开来,融入到了一副全新的因果网路之中!”
“那一瞬间,我摆脱了束缚,我我终于不再被九洲的天道束缚,我终于可以突破到混元大罗金仙境界了!”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但就在讲到这最关键的一幕时,他眼中骤然涌上了一股凄凉之意,遮掩不住的颓色,随着他的一声苦笑,席卷了他的脸庞。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那既是一次机遇,也是一次劫难。”
“我跳出了九洲世界,不再受九洲的因果束缚,但与此同时,星空中驳杂的灵气波动和时空乱流,顷刻之间便撕碎了我的肉身,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真灵便已经暴露在了冰冷的星空之中,若不是我在那一瞬间,重新观测到了九洲的因果线,并将自己的圣痕及时刻了上去的话,恐怕我刚刚跳出九洲世界,就要殒命在星空之中了。”
苏逆嘴角顿时一抽,不是刚刚才说跳进星海深渊中不会有生命危险吗?那您这瞬间便被撕碎了肉身又是怎么回事?
这位冕下怕不是在诓自己吧?苏逆心中陡然升起这么一个念头来。
“一”显然也注意到了苏逆的神色变化,他立刻为苏逆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星空之中确实非常危险,但是我先前也是所言非虚,既然有我在,你当然就会是安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听到这番话,苏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则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只是他没有继续讲述故事的进一步发展,而是先向苏逆问起了这样一个问题:“说起来,你知道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吗?”
苏逆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冕下您的意思,是指九洲世界是被人创造出来的理论吗?这个我确实早就有所了解。”
然而“一”却是摇了摇头:“不,不仅是如此。九洲世界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这个事情,绝大部分高境界的修仙者都有察觉,我的意思是指,即使知道九洲世界是被创造出来的,但你知道这个世界完整的模样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
这个问题把苏逆问住了,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时间有些没想明白“一”究竟想说什么。
看着苏逆右手抵在嘴唇上,皱着眉陷入沉思的模样,“一”轻笑一声,随即一招手,一股浑厚的灵气顿时应召而来,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片光影。
“我们生而为人,即使依靠着修行得以提升自我,但对比无限宽广的天地自然,我们依旧显得无比渺小。”
随着“一”徐徐开口,苏逆眼前的风景也发生了变化,原先充斥着他整片视野的黑暗海面,此刻竟然渐渐有陆地从其中浮现出来,先是荒芜的沙土、黝黑的峻岩,紧接着,一簇簇草苗、一条条藤蔓开始从沙石岩缝之间钻出,又一转眼,一株株巨木拔地而起,一座座山峦此起彼伏,一直向着天际蔓延。
“我们一直努力地修行,拼命地探索,无妨只是想要目睹到更多的风景,看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
话音刚落,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巨树在苏逆的眼前轰然倒塌,无边的山峦化为尘土,黄沙覆盖了大地,荒岩伫立在远方,萧条肃杀,这是西北的大沙漠的景象。
光影又一转,寒风呼啸,飞雪飘零,粒粒黄沙顷刻间便褪去了一切色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是北地的冰原风光。
“凭借着无数修仙者的努力,我们确实把整个九洲世界都探索完整了,我们知道了北方的冰原有边境。”
说着,四周冰雪飞舞的场景便飞速后退,就好像他们二人乘着飞舟,在以无可匹敌的速度前行一样。很快,眼前的风景便到了尽头,冰海的边缘,无垠的星空静默矗立着,恒古不变。
“我们也知道了,天空也有探索不到的终点。”
四周的图像又骤然下坠,转眼间,入目之处又转变为了唯美的云端风景。
“我们甚至还能潜入海底的深处,看到了幽深的水下别样的世界。”
二人从云端猛然坠下,不过瞬间,便落入了珊瑚林立,游鱼成群的神秘海底。
“但无论我们如何努力,我们目光所及的范围,终究还是有限的,无论是森林、沙漠、冰原、江河,我们一直只能看到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们的所见所闻,都是一块块碎片、一张张拼图,即使我们知道把这些连起来便是整个世界,可我们却总是只顾着眼前的风景。我们从来就没有想过,把所有的风景全部连接起来,连成完整的一片时,那个时候我们所能看到的,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番图景?”
听着“一”娓娓道来的话语,苏逆的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却又一时难以言明。
而“一”则是高深莫测地淡笑着,继续说到:“现在,让我们来尝试一下,把这一切都连接起来,又更加高远,更加开阔的视野来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看看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说着,他再度招了招手,二人眼前的光影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我们从海底出发,做一次连线,把整个世界的每一处风景都连接在一起,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向北直到冰原的边境,向东向西直到海域的尽头,向上直到天空的终点,向下直到幽深的地底,让我们的视线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广阔,让我们一次性能够看到的风景多一些,再多一些……”
苏逆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了,此刻映入他眼帘的,是无边的风景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缩小,参天大树转眼间缩成了一根汗毛大小的纤草,雄伟的山峦化作了一块指头大的岩石,一切的光景都在向着他的眼前汇聚,他仿佛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一眼望去便能看到万里山河。
渐渐地,碎片般的风景连成了一个立体的模型,山峦、森林、冰原、沙漠、海洋、天空……尽数落入了苏逆的眼中,此刻,他的四周已经变回了无边无际的黑色海面,刚刚在身边变幻的光影,已经汇聚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光球,九洲世界的一切都被装在这个光球当中,立体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幕太奇特了,就好像整个九洲世界被千万倍地缩小了,然后装在了一个泡泡当中。
“最后,在南边海域的尽头,凿开一个洞,让这个洞与外界相连。”
当“一”的这句话说完之后,光球的一端便骤然坍缩了下去,随后像轻轻地裂开了一个口子,那个装着九洲世界的小气泡顿时露出了一个孔洞,让苏逆得以清晰地看到气泡中的一切。
“你看,这就是这个世界完整的模样。”